失控

尾 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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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這次你準備怎麽玩?

首先,你摳掉手機電池。這種想法實在奇特,你嚐試了好幾遍才做到。你感覺與外部文明切斷了聯係,你也正是這麽做的。警方最終把手機還給你時,裏邊未接電話和短信加起來有二百六十三條,不過大多數來自電視台。

圍困結束以來,TRN還在不間斷播放你半**被背出來的鏡頭。鏡頭截圖占據了晨報的頭版,確切地說,是所有晨報的頭版,《紐約時報》《南華早報》《悉尼先驅晨報》。不經意之間,你已經成為此次圍困事件的代表性麵孔。僅存的體麵之處就是,你的內衣、**還算搭配,而且相對端莊得體。全世界都看到了你的贅肉,你會學著接受這個事實的。相比八名遇害的人質,這些都不值一提。你精心策劃過大量的媒體焦點,可自己成為主角還是頭一次。成為這樣的角色真不舒服。

反恐特警爭分奪秒,在馬利斷氣之前成功拆除了炸彈。情勢極度危急,馬利沒有虛張聲勢,那個炸彈足夠炸毀整個街區。如果他的意圖是確保特裏西婭不被遺忘,那麽他成功了,她的名字和麵孔已經傳開了。

特裏西婭之死是個悲劇,可最大的悲劇在於,她的死並沒有改變什麽,未來還會有更多的特裏西婭。隻要還拍電影,就不乏這樣的年輕女孩互相傾軋踐踏,爭搶角色。殘酷的是,每有一個成名,就會有成百上千個不成名。成百上千的人生毀於一旦,都是為了什麽呢?誰才是贏家?有贏家嗎?

艾德·理查茲已經與“光線”切斷了所有聯係。你還不至於為此輾轉反側,憂心忡忡。經曆了這一切,你沒法再用原來的眼光看待他了。這種感覺是雙向的。他新換的公關公司已經發起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公關戰。可以理解,畢竟艾德·理查茲是個價值連城的品牌。至於效果如何,時間會檢驗一切的。不過你也有疑慮,這樣的事情肯定會留下傷疤。今天對著鏡頭微笑的艾德?理查茲已經不是三天前走進阿爾菲的艾德·理查茲了。

他的婚姻會率先成為犧牲品。他是挺過了塞布麗娜醜聞,但也僅限於此。不堪的曆史會被挨個重新翻出來,成為致命一擊。他的下一部電影或許不久之後就會開拍,但是沒落也會隨之開始。三年之後,他或許要掙紮著尋求二類電影中的角色。五年之後,他要麽戒毒成功,要麽已經死了。這是你的猜測。或許你想錯了,但是你不這麽認為,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座城市是怎麽回事。

至於亞曆克斯·金,他已經從地球表麵消失了。你聽到的第一種傳聞是,他去印度尋找自我了。你估計他的經紀公司會第一個找到他,現在他比以前更火了。再過幾年,他會憑自己的本事成為一個價值連城的品牌。

你聽到的第二條傳聞是,他並非獨身前往。如果傳言屬實,你祝他一切好運。他或許挺好的,至少你希望他如此。你還是有點兒喜歡這孩子的。

托尼狀態不錯。你欣賞他的一點就是,什麽事情都不會困擾他太久。他鼻子已經痊愈,瘀青也已經消散,而且最終會找到辦法繼續前行。各種邀約已經紛至遝來。電影,電視,書。出於對受害者的尊重,他一直默不作聲。他說沒想開口,但是估計不會堅持到最後的。酬勞逐漸攀升,最終他必然是堅持不住的。到那時候,你會建議他把收入的百分之一捐給洛杉磯公益戒毒組織。這麽一來,那些指責他從中牟利的人也無話可說了。

阿爾菲現已停業,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都會是這個樣子。等到它最終重新營業時,訂位會比以前更難。人們自然而然會好奇,而且樂意花上大價錢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一頓美味的飯菜固然很好,但是他們更希望炫耀自己在阿爾菲吃過飯的經曆。

鑒於你已經與二十一世紀隔絕,現在可以進入計劃的第二階段了。逃離這個國家,洛杉磯國際機場無異於吸引狗仔的大磁鐵,所以這地方都不用考慮了。所以,你要雇一輛車,廉價又低調的車。換句話說,跟你的瑪莎拉蒂完全不同的車。然後你會一路南下來到國界線,安安靜靜地進入墨西哥。

或許你會留在墨西哥,又或許你會搭最早一班飛機,前往你所能找到的最遙遠的海島。無論結局如何,你始終不會打開手機,也不上網,不讀報,不看電視。接下來的兩周裏,阿米什人[1]跟外界的接觸都會比你多。這段時期裏,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把自己曬成健康的古銅色,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晚餐在哪兒吃。

你預計這麽大規模的媒體風暴兩周足以平息。好萊塢沉重的哀悼期通常會持續五天到一周,不過這次情況特殊,肯定要持續得更久一點。以前從來沒有類似的事情發生,你祈禱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你可以想象情況的走勢,許多虛情假意的眼淚、空洞虛偽的陳詞濫調和發自內心的自言自語會相繼出現。隨後,幾周之後,眼淚幹掉,生意照舊。

歸根結底,媒體才是唯一的贏家。他們的工作就是煽風點火,然後坐視不管,讓其他人處理劫後餘波。一直都是這樣,將來也是這樣。此次事件還會再播報一陣,不過電視台已經在尋找下一個重磅新聞了,什麽都可以,飛機墜毀、恐怖襲擊、明星醜聞等。再過幾周就沒人關心你了,這樣正合你意。

風波一旦完全平息,你就會進入計劃的第三階段。

你還有機會,這就意味著你要更加認真地審視生活。和往常一樣,你要列兩個清單:一為利,一為弊。然後你要重拾生活的碎片。有些事情會歸為利,可是大多數事情不可避免要歸入弊。不會有變通,也不會有形象打造,至少這次不會。不會再有乾坤扭轉。你會造訪你不願意去的地方,你會麵對讓人不舒服的真相。你不想這麽做,但終究會做,不然就是對遇害者的褻瀆,對那段回憶的褻瀆。

你叫喬迪·約翰遜,這次你也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你唯一能確定的是,你還有未來,並為此永懷感恩之心。

[1]阿米什人,又稱亞米胥派,基督新教再洗禮派門諾會信徒,以拒絕現代設施、生活簡樸而聞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