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早已晦暗不明,時子離開堂屋,走向自己和丈夫所住的廂房。院子裏一片破敗之象,荒草蔓生。剛才堂屋的主人還在用陳詞濫調誇獎著時子,他是個預備役少將。對此,時子感覺並不舒服,相反,就像有一種逼迫自己去吃最不喜歡的烤茄子的感覺,黏膩膩的。
“須永中尉(似乎很可笑,這個稱號也許在以前光彩耀人,可是那隻是個殘疾的傷兵。)對國家一貫忠誠,一直是陸軍的楷模,這個大家有目共睹。你不惜浪費自己的美好年華,清心寡欲,無微不至地照顧了他三年之久。對於這樣一個殘疾人,你履行了一個妻子本應有的職責。這是正確的,雖然克製自己的欲望,堅守節操,不是一般女子所能做到的。我很敬佩你。我相信,你的美德將來一定會被廣為傳頌。然而,歲月悠悠,一定要秉性不移,再接再厲。”
鷲尾雖然是個少將,但是逢人就喜歡說上幾句好聽的話,哪怕他歲數已大,對於寄住在他家的老部下夫婦二人,也總是不吝讚美之詞。可是,時子聽到這些的時候,總會聯想到烤茄子的異味,因而就盡可能地躲著這個老少將,隻是不甘心一天到晚麵對著不能說話的殘疾丈夫,所以一有時間,她就會去找太太和小姐們說說話。
剛開始時,時子確實被鷲尾的那些話鼓舞著,她對丈夫付出了那麽多,而且能難得地謹守婦道,她有一種付出的崇高感。然而,最近這些日子,聽到那些話的時候,她有些惶恐,甚至說,她不想被那麽冠冕堂皇的話語讚美著了。老少將每次誇獎她時,她都會感覺好像有人在對自己指指點點:“你空有貞潔的虛名,卻時時受著欲望的煎熬。”她內心恐慌不已。
細細思量,她確實心態發生了很大轉變,然而這是連她自己都感覺很困惑的事情。當年,她少不更事,並且性子十分軟弱,對於自己的丈夫也是忠貞不貳。然而如今,拋開表象,她的內心已經被欲望這個魔鬼緊緊地攫住,她那個不幸的殘疾丈夫(其實遠不是可以用“殘疾”一詞來形容的),以前在戰場上英勇無敵,對國家做出巨大貢獻,現在卻淪為她用來滿足情欲的動物了,說的再難聽點,就是她用來瀉火的一個工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