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人—倒並非是個曆史悠久的名詞。
事實上,陳東還大致記得這個詞應該就出現在二十多年前、自己差不多要離開幼兒園讀小學一年級的時候。而對於這個名詞出現前的童年時光,陳東的腦袋裏隻留下了非常模糊、但卻無比鋒利的印象。
那時候的世界是彩色的。天空是藍色的,雲朵是白色的,媽媽做的肉肉是讓他流口水的金黃色,新年到來時爸爸帶著他點燃的煙花是五顏六色的。那時候的生活也是彩色的,開心的秋遊是金色的,暑假的海邊旅行是藍色的,不好好吃飯被罰站是深灰色的,背兒歌得到的獎勵是紅色的……
可現在的世界隻有黑色。
戰爭差不多就是那個時候開始的,而陳東已經不記得確切時間,甚至都不十分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情。實際上,具體的戰爭起因已經不太有人記得,除了因為在戰爭之後的世界裏已經沒有人有考究曆史和追究責任的閑情逸致外,戰爭本身的混亂和慘烈也從物理上消滅了還原曆史和刨根問底的可能。在戰後的世界裏麵,關於當年的戰爭起因,流傳頗廣的謠言包括意外、月球開發過程中的利益分配失衡、環境汙染、計算機病毒、轉基因災難、外星人入侵、惡靈降臨,等等。而對於這些明顯帶著幼稚的陰謀論色彩的傳言,陳東已經聽得太多。他甚至連稍微留意或者糾結一下的心情都沒有。
然而戰爭的結局,是每個活著的守夜人都能明白看到的。
從埃及金字塔到中國的長城,從歐洲日內瓦的核加速器到美國亞利桑那沙漠上用液氦冷卻的量子計算中心,從永不入睡的華爾街全球金融交易所到遍布酒吧和流浪詩人的麗江小城,帶有極高輻射量和有毒化學物質的灰塵顆粒從天而降,籠罩了人類文明所創造的一切奇觀。透過能見度極低的陰霾,人類雙眼所及之處隻留下了荒涼和殘缺,那些征服宇宙的雄心壯誌和花前月下的甜言蜜語,都已成為過眼雲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