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中秋只剩半个月的时候，侦查终于有了进展。
有市民向分局举报，称距离开发区不远的新城区内可能存在传销窝点，位置在某大型新建小区内。听到这信息，孟阳紧张起来。
直觉告诉他，这回可能是真的。
那座小区他去过，是个烂尾多年的“鬼城”，几年前建成后入住率一直很低；人烟稀少，套型面积普遍较大，治安摄影机安装尚不到位，很适合藏匿。
收到消息那天傍晚，孟阳他们驾车赶往当地。
车停在小区路边后，孟阳让“产品二号”升到高空，先用镜头进行全景观察。
侦查发现，这一带的道路四通八达，大多通向附近的建筑工地和城郊田野；周边的路灯较为缺失，光线昏暗，十分方便人员和车辆逃窜。
侦查工作必须慎之又慎。孟阳坐进后车厢盯着显示屏，指引吴星操纵无人机靠近市民举报的那几幢楼附近，首先观察是否存在可疑车辆。
在夜视镜头的帮助下，仅过了不到五分钟，他们就找到一辆停在隐蔽拐角位置的白色面包车。
“产品二号”降至地面高度，飞近观察，辨认出这辆车前后车牌均被卸下，从痕迹上看是刚拆掉不久。
经前期调查得知，这座小区的地下车位已经全部售出，地下车库需要刷卡才能进入，这就说明这辆面包车的驾驶者很可能并非小区的业主。
肾上腺素在孟阳身体里凶猛冲撞。他打电话向同事报告了这一消息，要求对方以最快速度前来增援，想办法把这辆车和车主堵在小区里。
“这可不得了啊。”同事疑虑地答复，“我想是不是应该朝总局那边汇报一下，万一分局长过问起来……”
“随便，你觉得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从业多年的孟阳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刑警大队的樊队长插手进来是早晚的事，但他只把他们当作后备援军。出动大部队很花时间，他决心依靠自己的力量。
在面包车四周盘旋多次后，两人没发现附近楼内有任何灯光。
对方是已经睡了，还是说拉紧窗帘不开灯？又或者他们已经逃走，只留下一辆废弃面包车？诸多可能性令孟阳心焦，他连续抽掉近一整包香烟，嘴里牢骚声不断。
“孟警官，麻烦您安静一点儿。”吴星突然说道，“周围好像有车子过来。”
“在哪里？这上面什么都看不见！”孟阳把显示屏拉到眼前。
“没看见，是我听见的。越来越近了。”吴星手指自己的耳机。
孟阳拽下耳机自己戴上，听见从“产品二号”的麦克风中传来遥远的汽车轰鸣。声源正在接近。
“渣土车？”
“不，比渣土车要轻。”吴星要回耳机，操纵无人机顺着声音方向飞去。
很快两人发现，小区另一侧的道路上正有一辆轿车和一辆大巴车在一前一后行驶。
孟阳立即断定这两辆车有问题：夜已经深了，周围没有路灯，然而这两辆车却都没打开车灯。
“飞低，跟着那辆大巴。”他下令。
小轿车引领大巴接近小区正门，减速转弯准备开进去。“产品二号”跟在大巴侧后方低飞。通过夜视镜头可以清楚看到，大巴的车窗内侧全都拉上了窗帘。
“终于逮住你这王八蛋了。”孟阳握紧拳头。
—这回要是再抓不住你们，这身制服就算白穿了。
他叮嘱吴星继续跟踪，同时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分局长，请求立刻派人包围小区。
“小孟你说什么呢？慢点儿讲，我有点儿不明白。”对于孟阳这段时间的动向，分局长完全不知情，此刻他正在家里吃晚饭，听到孟阳的请求后很有些摸不着头脑。
“老大，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总之快喊人过来，求您了！”
孟阳没有再细讲，只是汇报了目前情况和所在方位，然后便挂了电话。
“产品二号”沿路跟踪可疑大巴，最后到达小区中心位置的某幢楼旁。
这里距离面包车停放位置不到三百米，更加印证了孟阳的猜想。
那幢楼看上去并无可疑之处，没有一户亮着灯，但已可以确定，传销组织的人就住在里面—画面显示，领头的小轿车闪了三下远光灯，马上就从单元门里走出一伙人围住大巴车。从无人机升高后俯拍的画面中可以清晰见到，从大巴车里走出几十个人，在那伙人的包围下排成一列，依次钻进单元门里。领头的轿车里也走下几人，夜视镜头甚至清晰拍下他们聚在一起抽烟的场面。
“下去拍他们的脸。”孟阳从耳机里隐约听到那伙人在说话，忙向吴星下达命令，“现在该取证了。”
吴星摇头。“不建议这么做，孟警官。这小区里没路灯，隔这么远看不清楚脸；周围又安静，飞太近了恐怕会被他们发现。”
“那就先飞低，从远处平拍，能看清多少是多少。”
“好的。”
镜头降低后，抽烟那几人的模糊身形被记录下来，但看不清长相。孟阳也不想打草惊蛇，只能再三向分局打电话催同事快点儿过来。
那伙人的警惕性也相当高，烟抽完后马上又钻回了车里。大巴车就近停在旁边后，那辆轿车重新发动，慢慢驶远。
孟阳心中浮起不祥的预感：这帮人要跑了？
他问吴星能不能看出轿车的颜色，吴星摇头。
夜视镜头只能拍下单色画面，仅能看出那是辆暗色的轿车，具体颜色无从得知。
“混账东西。”孟阳将香烟摔在车厢地板上，再次拨打同事电话。同事回答说大队人马已经在路上了，现在正沿开发区北路向西驶过来，但尚未到达开发区西路。
他们现在距离此地还有十多公里路程。来不及了。
“全部给我加速冲过来！不要开警灯警笛，最好连车灯都别开！”孟阳对电话里吼道。
电话挂断时，“产品二号”已经拉高，跟着那辆轿车飞离了小区。孟阳看出那轿车正打算驶上机场东部干线。
机场东部干线绵延十几公里，向北可通往外地郊县，向南则可开进东北、东南两个老城区、中央新城区、沿海CBD商圈、沿海别墅区，甚至能走海底隧道直接开去离岛的海边码头……在拥有无尽岔路的主干道上，这辆车随便朝哪个路口一拐，便可瞬间消失在这座巨型城市里。可现在，自己居然连对方的车型、漆色、车牌号都报不出来。
孟阳只感觉有股滚烫的怒气在背后猛蹿。
在这里跟丢它就全完了。
“小吴，电量还有多少？”
“还剩一半。”
“给我贴住它飞，能飞多快就飞多快，不惜一切代价把车牌号拍下来。”
说罢，他发动汽车，不打开车灯，狠踩一脚油门。厢式车飞下路肩，巨大的惯性几乎将后面的吴星晃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