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脑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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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英雄”造时势的时代。

哪怕只是一个小人物,只要将科技的小石子扔准了方向,或者掷投角度恰到好处,就会在地球这个不大不小的“池塘”中激起阵阵涟漪,甚至会掀起轩然大波,从而有可能改变发展的进程。

由高科技和强信息相互串联的无数蛛丝已在地球村上编织了一张无处不在的大网,无论在网上的哪个结点触碰一下,都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影响整个地球村的时势与进程……

有些事件看起来很偶然,然而,重大事件的发生往往是众多偶然事件的不断累加,从量质到质变,最后成为必然事件。

这天下午时分,万洪波终于下班了,他准备回家好好休息几天。从元旦长假的第一天开始,他不但没有好好休息过一天,反而马不停蹄地忙碌了整整四天。现在,联合国执行主席一行终于离开了酒泉,他也该好好休息几天了。

正行走在冷冽的风雪中,万洪波的通信仪忽然响了,他抬腕一看,无精打采地接通了语音,立即传来一个中性的声音:“波波,你还好吗?姐姐忽然格外想念你了。”

“好什么好!这几天差点把我这小胳膊小腿累垮了,我得好好休息几天。”万洪波没有好气地轻笑道,“唉,我不知该是叫你哥哥呢还是叫你姐姐,干脆还是叫你万洪浪吧,这样让我觉得不那么别扭。万洪浪,你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我知道,你如果没有什么事让我帮忙,你是不会想起我的。”

那个中性的声音再次传来:“波波,你错了,姐姐这次是真的想念你了。既然你也休假了,干脆来纽约玩嘛,姐姐好好陪你玩几天。”

“我刚从纽约回来,纽约没什么好玩的。万洪浪,你就直说吧,要我去纽约帮你做什么?”

“你那边说话方便吗?”

万洪波的声音这回倒显出几分阳刚之气来:“我作为联合国一个重要部门的专职信息安全员,只要我愿意,不存在信息安全问题,也没有说话不方便的时候。万洪浪,你有什么事就快点直说吧。”

“好吧,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弟弟,这次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啊。是这么回事……”对方的声音越来越小。

万洪波边走边听,不知不觉已来到自己的宿舍前,对方才把需要办理的事情说清楚了。万洪波关掉通信仪,默默地望着宿舍门前那几棵冰雪披挂的白桦树在风雪中呜呜作响,然后他忽然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好吧,那就再去一次纽约吧,这毕竟是个富有挑战性的游戏,那就尽兴玩玩吧。”

万洪波的精神又振奋起来,他在自己宿舍门前张开纤细的十指,轻轻虚推一下,房门果然自动打开了。作为一个专职信息安全员,他的开门方式果然别出心裁—他对自己房门的安全信息设置方式也与众不同。

万洪波在房里面稍微收拾了一会儿,就背着一个别致的包裹出门了。他把手往后面轻轻做了个“拜拜”的动作,房门严严实实地自动合上。

在通信仪上轻轻点了一下,一辆无人驾驶飞行出租车很快降落在他跟前,他登上飞行出租车,直接往酒泉市飞去。

作为一个工薪阶层,纵然脑库索取司的待遇不错,万洪波还是买不起跨洋飞行工具—东西跨度一万多公里的太平洋上没有电能传输装置,因此,所有跨洋飞行器必须配备民用常速核聚变发动机,价格自然比较昂贵。

由于是去办私事,万洪波只能乘坐民用跨洋客机。好在全球范围内,每个中小型城市都有往返世界各地的民营跨洋客运机场。

一个多小时后,一架中型客机载着呼呼大睡的万洪波和一大批旅客直飞美国纽约。

四个多小时后,客机降落在纽约国际机场。万洪波走下飞机时,正是这边的中午时分。

他来到外面的候车坪上,正准备招辆飞行出租车时,一位花枝招展的年轻女性快速向他跑来:“波波,不用招车啦,我一直在等你呢。你没看我发给你的信息吗?”

“万洪浪,你来啦?我没有看信息,我一直在机上睡觉。”万洪波面露惊喜。

不管对方是万洪波的姐姐或是哥哥,但这位万洪浪看起来只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妙龄少女,比万洪波年轻不止五岁。

“上车去吧。我已等了你快半个小时了。”万洪浪拉着这位小老弟的手,钻进附近那辆和万洪浪一样花枝招展、个性张扬的私家飞行车里。

车子腾空之际,万洪浪问道:“设备都带来了吗?”

“放心,都带了。很方便的,他绝对察觉不了。”

“那就好。波波,这次是真正展示你专业水平的时候了,千万不能搞砸啊。”

“你尽管放心,就别再磨叽啦。担心搞砸,我就不会过来了。”

万洪浪这才开心地哼着小曲,往纽约市中心飞去。

万洪浪和万洪波其实是一对孪生兄弟,他俩自小就有性别认同障碍,似乎一直找不准自己的性别定位。但是,万洪浪的个性似乎更决绝一些—也可以说更有勇气—他在成年之际,通过手术和药物干预干脆把自己变成了女性。

万洪浪摇身一变成为娇艳动人的女孩后,就来到北美洲的国际化大都市纽约闯**,由于某种巧合与机遇,她竟然成为联合国安全局一位副局长的女朋友。并且,这位副局长自从结识了万洪浪后,对她格外迷恋,很少再换女朋友了。

万洪浪将飞行车直接停落在一幢高楼顶端的一块空地上。这是联合国总部的一幢家属楼,几十层高的楼顶上本来树木成荫,绿草如毯,可惜正值隆冬,只见满坪冰雪。

他俩走下飞行车时,万洪浪说:“他今天有事外出了,晚上才回来,你趁机把设备安装好,要安装得格外隐蔽,他可不是个普通人物。对了,他回来后,你当着他的面必须叫我姐姐,还要叫他姐夫—这一点你一定要记牢。事情办成之后,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大惊喜。”

两人乘电梯下到47楼,万洪浪打开房门将万洪波引了进去。这是一套有着上下隔层的大套房,每一层都有两百多平方米,室内陈设堪称豪华。

万洪浪直接把万洪波带到上面一间宽敞且更加豪华的大房间里,说:“这就是我和他的卧室,你就把设备仔细安装在这间房间里。注意,一定要特别隐蔽。”

万洪波还是第一次来到万洪浪如今的家里,本来就对这套房子的宽敞豪华感到格外惊讶了,进入这间大卧室后,更为它的豪华而目瞪口呆。他好久才回过神来,讷讷道:“万洪浪,你真会享受。”

万洪浪也陶醉地说:“他是一个很有经济头脑的人,很会投资理财,也很会经营生活。他对我特别好,我就是想在这样的条件下度过一生才担心会失去这一切,所以才请你来帮忙。你快点行动吧。”

万洪波有些迟疑地说:“这里,不会有别的……”

“你放心,我来到这里后,以节省开支为由,把他的机器人保姆都辞退了,需要打扫卫生的时候再临时雇。再说,我和他生活了三四年,除了不懂他的心思外,这套房子里的一切我都非常熟悉,没有什么反制装置。波波,别再犹豫了,快做事吧。”

万洪波打开背上的包裹,取出两张小纸片般的卡片,仔细寻找合适的安置处。最后,他将一张小卡片压在床头的一只床脚下面,另一张竟然塞进万洪浪的一只拖鞋的夹层中。

万洪浪笑道:“波波,你真是鬼才,谁会想到这一出呢?”

万洪波不作声,又掏出背包中的一只剃须器,灵活地推拉几下,里面竟然露出一个精致的小触屏。他立即挥动着纤细的手指,在上面设置着临时程序—这个伪装成剃须器的小玩意,竟然是一台微型脑库密码破译器兼脑库扫描仪,并且还带有海量信息贮存功能。不过,由于它的功率有限,只能在短距离内发挥作用。

一切相关程序设置好后,万洪波抬起头来:“好啦,网已经织好啦,就等小昆虫扑进网里来了。我忽然感觉好饿啊,万洪浪,你怎么犒劳我一下?”

“走吧,我现在带你去吃纽约最高档的自助餐,然后再陪你在大纽约好好玩玩。事情顺利完成后,我再好好酬谢你!对了,你的包裹要拿走,现在这里不能留下任何你进来过的迹象。”

两人又飞快地把卧室里细细收拾了一番,走出门,重新乘电梯升上楼顶,然后再次坐上那辆个性张扬的飞行车。不断起落或盘旋于纽约市的各种豪华场所,万洪浪不断支付着一笔笔数额不小的信用数据,完全没有心疼的感觉,好像真的只是在玩一串串没有任何意义的数字符号。

这让万洪波在羡慕与惊诧之余,也深深感受到那位尚未谋面的姐夫是如何富有,又是如何的宠爱着万洪浪。

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万洪浪说:“我们该回去啦,说不定你姐夫已经回家了。一般情况下,天一黑他就会回来的。如果他晚上有什么应酬,就会提早告诉我。他今天一直没有给我发消息,说明他会准时回家的。波波,你一定要记住,回去之后,一定要叫他姐夫,叫我姐姐。”

万洪波还有些意犹未尽、乐不思蜀,但他心中已暗暗折服万洪浪目前所拥有的一切,就乖乖地点点头,跟随万洪浪往回赶。因为他今晚还有重要任务呢。

万洪浪带着万洪波一打开房门,就亲热地叫道:“亲爱的史密斯,你这么早就回来了?对不起,我回来晚啦,我弟弟刚从中国赶过来,我忙着去接他。波波,快叫姐夫!”

这位姐夫果然已经回家了,他的个子不高,却很结实,看上去很是精明强干。他就是赵传真的老同学史密斯。但万洪浪“姐弟”俩根本无法得知这层关系,也不知道他复杂的内心深处在想什么,因此,万洪浪才请弟弟过来帮忙。

万洪波果然怯怯地叫了一声“姐夫好”—是发自真心地对他的尊敬。

史密斯开心地握住万洪波的手,说:“你好,你好,很高兴见到你。你们姐弟俩长得可真像。”然后回头对万洪浪说,“洪浪,你弟弟来了怎么不提前告诉我?让我失礼了。”看得出来,他是真心欢迎万洪波的到来—出于爱屋及乌的心理。

万洪浪说:“亲爱的,不好意思,我弟弟忽然想念我了—当然也包括你,就临时赶过来了。我也是刚刚接到他的消息,只好匆忙赶去机场接他。史密斯,你没有失礼,我不告诉你是怕影响你的工作。”

史密斯连忙让座,倒茶,三人亲热地闲聊起来。

史密斯笑道:“洪波,看起来你姐姐比你年轻多了,外人一看,准以为她是你妹妹呢。”

万洪波也放松下来,说:“其实,我和她是双胞胎。因为姐夫很宠爱我姐姐,她的生活比我过得优渥,自然比我年轻多了。”

万洪浪深情款款地对史密斯说:“亲爱的,你把我照顾得这么好,你自己却那么劳累,我好心疼你。最近几天你总是心事重重、闷闷不乐的,难得看到你这么高兴,今晚就早点休息吧。”

只有史密斯自己知道最近心事重重的原因:那么一件举世珍稀的元青花,好不容易弄到手,由于不想违背自己的职业操守,现在却又想着把它送回去—剜掉心头肉,能不心疼吗?能不犹豫吗?

“你弟弟来了,我当然高兴。”史密斯由衷地说。同时,他也深深领会到万洪浪刚才向他发出的情感邀约,就说:“洪浪,听你的,今晚早点休息。洪波,你长途劳顿,也早些休息吧。下面这些房间随你挑,晚安。”

史密斯开心地挽着万洪浪,两人浓情蜜意地往楼上走去。

万洪浪今晚还有其他诉求,自然希望史密斯能够早点深睡。

不管上面做出什么,万洪波却不敢入睡。他走进那间豪华卧室正下方的一个房间,掏出那个“剃须器”,打开信息界面,然后趴在**,时刻关注着上面的信息变化。

这次,万洪浪让他过来的主要任务,就是要他扫描史密斯的脑库信息。因为万洪浪告诉他,尽管史密斯对“她”特别宠爱,但史密斯从来不向“她”透露他具体有多少财富,除了“她”可以随便消费对方信用户头上的信用数据,却无法将任何一笔信用数据据为己有;同时,史密斯在楼上有个神秘的储藏室,却从来不让万洪浪进去—里面肯定收藏了不少宝贝!这一切让万洪浪深感忧虑:万一自己不再招他喜欢了,今后的奢侈生活该如何继续呢?

另外,据万洪浪透露,自从有天深夜史密斯神神秘秘地从外面拿回一件东西送进储藏室后,他一直心事重重,有时半夜还会忽然惊醒过来;尤其是最近两天,史密斯变得更加心烦意乱,有时候还唉声叹气。因此,万洪浪猜测,以史密斯在联合国重要部门的工作性质,他肯定得到了不少来历不明的巨额财富……

综上种种,万洪浪迫切希望万洪波能扫描史密斯的脑库信息,这样,就可以满足自己诸多诉求:首先,可以知道史密斯具体有多少财富,甚至利用史密斯脑库中的密码将部分信用数据设法转为己有,这样,就算哪天“她”被对方抛弃,也可以继续享受奢华生活。自然,还可以利用史密斯的脑库密码打开他的储藏室,将部分值钱的宝贝偷偷拿去变卖。

最重要的一点是,一旦成功扫描了史密斯的脑库,就完全知道了他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只要抓住了对方的把柄,纵然自己年老色衰,他也不敢轻易把“她”甩掉,甚至可以此作为要挟手段达到利益的最大化……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万洪波手上的信息界面突然急剧地闪烁着各种图像和数码符号—哈哈,看来,史密斯终于深睡了,破译系统已正式侵入他的脑库!

可是,这些信息闪烁不到半分钟,信息界面突然停滞!

万洪波还弄不清出了什么状况,楼上突然传来模糊的叫喊声、争吵声和家具的摩擦声……

肯定出事了!万洪波赶紧关掉信息界面。

又过了一小会儿,只听到万洪浪发出一声声凄惨的尖叫声,接着,尖叫声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快速往楼下移来……

暴露了!坏事啦!万洪波赶紧把“剃须器”塞进床边的包裹中,又跳回**。

他刚刚盖好被子,房门就被撞开,只见身穿睡衣的史密斯一手抓住万洪浪的头发—满面惊惶的万洪浪穿着格外性感的睡衣,另一手上捏着那两张小卡片—这正是万洪波事先藏在对方房间里的。

史密斯怒气冲冲地掀开万洪波的被子,一把将万洪波揪得坐了起来:“兔崽子,这两张密码破译芯片是不是你的?!”手一甩,那两张卡片甩在万洪波脸上,他脸上立即火辣辣地疼。

“不,不是我的……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万洪波无力地辩道。

“你今天来了之后,我的房间里就出现了这玩意儿,不是你还有谁!这小戏子还没有这种操作它的能耐。”史密斯又指着万洪浪说。

“我、我真的不知道……”

“快把脑库扫描仪拿出来!”史密斯粗壮的大手直直地伸向万洪波。

“我不知道什么是脑库扫描仪……”

史密斯右手一松,万洪浪如同一件衣服般无声地滑落在地。史密斯抓起万洪波床边的那个小包裹翻看,可是,里面除了几件衣服,只有一个剃须器。

史密斯瞪着剃须器看了一会儿,突然说:“你这副样子,需要什么剃须器?”他抓起剃须器就是一顿左拨右弄,过了一小会儿,那个信息界面终于显现出来,他稍微看了看其中一些信息,咬着牙道:“果然是我的脑库信息……哼哼,好小子,竟然敢在联合国安全局专门分管信息安全的副局长面前玩这种把戏!幸好我的职业本能和反制措施还过得去,否则,差点就让你们这对小丑得逞啦!”

顿时,万洪波和万洪浪目瞪口呆,面面相觑,连讨饶的念头都不敢出现了。

史密斯突然把这个微型脑库扫描仪狠狠地摔在地板上,摔得支离破碎,但他还不解恨,连续用脚使劲踩踏,踩得火星飞溅,青烟直冒……

末了,史斯密指着两人大声吼道:“滚!立即给我滚出去!你们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万洪浪终于哭出声来:“史密斯,看在咱俩的情分上,可不可以再……”

“滚!”史密斯看也不看“她”一眼,连续点动手腕上的信息界面,“你的衣服可以带走,其他东西连一粒灰尘也不要动!万洪浪,从此以后,你再也无法从我户头上消费一个信用点数,也无法动用我的任何物品。赶快滚!万洪波,你现在赶快给我站到大门外面去!”

万洪波穿上衣服,抓起地上的小包裹,赶紧逃了出去。

万洪浪披头散发地跑上楼,在史密斯的严密监视下穿上外衣,收拾好一个大点的行李袋,也仓皇走出了这套大房子。

隆冬的半夜,“姐弟”俩结伴步行来到一楼的空坪前,商量了一下,招来一辆飞行出租车,往纽约国际机场飞去。

在机场外的空坪上,两人走下出租车,万洪浪习惯性地点开手腕上的支付系统,准备支付车费,却发现自己连几十点的车费都支付不出来了。

万洪波无比苦闷地说:“看来,返程的所有车费和所有开销都要我来支付了。原本还指望你给我一点什么好处呢!万洪浪,是不是我上辈子欠你什么了?”

万洪浪更加痛苦,立即尖锐地反击:“万洪波,你不是说你的专业技术牛得上了天吗?怎么连这么一点破事都干不成?害得我现在一无所有!你说,这责任谁来承担?!”

于是,在接下来的行程中,“姐弟”俩就这样相互埋怨、相互指责,骂骂咧咧、争争吵吵地返回了中国。

万洪波和万洪浪离去后,史密斯望着这忽然空**得有些孤独和可怕的大房子,痴痴地四处走动,似乎每个房间里都留有那个让他无比着迷的身影……可是,现在,却再也无法挽回,也用不着挽回了—既然已经完全识破了对方的阴险用心和可怕企图,破镜是根本无法重圆的。

他忽然泪流满面地哭泣道:“可恨的脑库扫描,可怕的脑库索取,如果没有这些玩意,如果没有这一出,我和洪浪的情感也许可以长久地维持下去……”

史密斯大梦初醒一般,流了好一阵眼泪,他忽然想跟赵传真好好沟通一次,可是,无论他怎么联系,赵传真如同彻底从人间蒸发一般,怎么也联系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