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特洛伊

墓誌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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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楊晚晴

Cast a cold eye On life on death Horsemen pass by

對於一個習慣沉默的人,墓誌銘似乎是表達自己的最後機會。

他是個唯物論者,按理說,他不應該糾結於這些身後事。他以前確實是這麽想的。但,現在他意識到,以前他之所以這麽想,是因為他以為死亡離他還很遠。

如今,考慮在自己的墓碑上寫些什麽,似乎是自然而然的事。

司湯達式的墓誌銘是不錯的選擇,他可以讓人在那塊精心磨製的大理石上刻如下幾個字:活過,愛過,推導過……但是,應該由誰來完成這一工作呢?除了妻子,他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親人—哦,應該叫“前妻”。離婚已經十年了,他依然沒有習慣身份的轉換。

“也許我該給她打個電話,”他想,“或者,也許我該去紐約見見她。”

也許不該。

得知診斷結果那天,他在校園裏鋪滿落葉的林蔭道上走到夕陽西下。“我把一生都奉獻給了這裏,奉獻給了虛無縹緲的數學王國。”他的腳步趟過落葉,發出沙沙輕響,“而今我要走了,我留下了什麽?誰會記得我?”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貓頭鷹”酒吧。在酒吧門口,他撥通了鄧肯·艾利希的電話。

“我在‘貓頭鷹’。”他說。

“你什麽意思?”電話那頭問。

“陪我喝酒。”

“啊哈。”

傍晚七點多,酒吧裏是三三兩兩的學生。即使坐在一起,他們也都沉浸在各自的增強視域中。對於兩個中年教授的到來,沒人費心抬一下眼皮。

“我就要死了,你們這些麻木不仁的混蛋!”他在心裏呐喊,“好好愛你們的世界,因為你不知道會在何時失去它!”

向卡座移動時,他不小心踢到了一個學生的腳。後者仰臉看他,藏不住的對衰老而又附庸風雅之人的鄙薄。“對不起。”他躬身,錯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