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娜觉得一辈子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冷过。
一进入赵晖的意识领域，黎娜就被周围阴冷的气息包围，倒吸了一口寒气。好冷！她第一次来到这样严酷的内心世界。
是的，在实验室里，她到过许多人的意识世界，有炽热的，有灵动的，有混沌的，也有狂躁的，但是没有一个意识像这个世界这样冰冷。周围是一片混沌，什么都没有，似乎整个世界都在飘着雪花。
就在这时候，她听到了从自己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咚，咚……
“要记住，人的思维领域，是非常难以捉摸的。有时候是非常危险的。”她耳边响起父亲常说的话。
黎娜猛然回身，却发现站在自己背后的摇曳不定的人影，正是赵晖。他的表情很无助，脸颊上夸张地挂着两条粗粗的泪痕。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缥缈的影子。
“没事了，好孩子。”她试着开口与赵晖的潜意识对话，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柔，“你认识我，我们曾经见过。……愿意跟我谈谈吗？”
他迷惘地点了点头。
黎娜想了想，说：“若梅是个好女孩。对吗？”
“对。”听到了女友的名字，赵晖的眼睛似乎有了些光彩。
“可她现在死了。”
“我知道。她流了那么多血，救不活了。”他的头低下去了。越来越低，似乎都要垂到地面上才停下。就好像他的脖颈是面团做的，根本支撑不住自己的头颅。
停了一下，黎娜问道：“为什么？”
“我恨她。”
“为什么？”黎娜重复着自己的问题。
“我恨她。我恨自己。”赵晖喃喃地说，似乎是在呓语，“我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做不好。我就是一个废人。若梅她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烂最烂的渣滓……我恨我自己。我恨她。”
黎娜听到风声变了。原来夹杂在风中传来的，都是“我恨她”三个字。风越来越大，声音越来越响，就像回**在山谷里的回声，但是每一次声音都变大一分，到了最后，似乎是整个世界都在哀鸣。
“我恨她”“我恨她”“我恨她”……
“够了！”黎娜大喊一声。世界又恢复了平静。
赵晖用哀怨的眼神看着她。然后他的身影开始渐渐变淡。
黎娜也开始集中精神，准备离开。
这时候，虚空中传来了他的最后一句话：“我不……”朦朦胧胧，似乎一出口就被什么东西打断了。黎娜仔细回想，注意力却越来越分散，终于……
“嘭！”监护室的门被打开了。
门口值班的陈警官冲了过来：“黎姐，你没事吧？”
“这是典型的抑郁症。”黎娜大口喘息着，脸色蜡黄，似乎刚刚大病初愈。
“黎姐，杨局专门交代过了，让我们看着您。刚才我在外面听见你在屋里大叫，出什么事了？”
“我没事。”黎娜扶着椅子站起身说，“过两天我会把患者的病理报告赶出来。”
她重新把耳环戴好，整理了头发，然后向护士要了条毛毯把自己裹住，在护士站的长椅上抖动了半个多小时。
等到她觉得理智渐渐又重新回到自己的躯壳后，黎娜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她找来了值班的警察。
“给我找赵晖家的电话，我要跟他的母亲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