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聘对有的人来说是一个非常非常小概率事件。
当时的许安只是看着offer傻笑。
我的妈，我竟然能够被全球一百强的超大集团给聘用了！前途一片光明啊！
五国语言写成的offer里头只有一条特殊要求，请拿到offer当日即刻赶来入职，安家费会等他抵达后尽数拨到账户上。有什么好说的？许安提起箱包坐了五个小时高铁和两个小时的长途客车，最后又乘公司的专车跑了一个半小时，当他下车时双腿都麻得有些站不稳。
眼前的风景更是让许安睁大了眼。
目光可及的范围内都是沙丘，偶尔有零星**在外的枯枝和沙漠植物，在这片孤零零的沙子中有一座看起来像是哨所的塔。进去后，他按照上面的提示验证了个人纸质文件和指纹后进入了升降机。许安发现这升降机下去后并非直上直下，它在不断左右移动，好在里头有一张椅子。坐在上面再用双腿撑住前面的墙壁能够抵挡高速移动带来的不适感。
大概半个小时后，他抵达了自己上班的地方。
一座椭圆形，像是被从中部切开一半的水煮鸡蛋般的巨大人造都市。
进去后他发现里头根本没有一个行人，看起来空空落落，非常寂寥。同时他又发现这里设计得十分精密，街道上每一块地板都是均匀大小，没有任何缝隙，也没有断裂，街沿的路灯之间距离大概在十米左右，房屋间隔也是一个固定值，街道宽度、房屋高度、人行道的长宽……看起来就像是用量尺挨个计算后得出的结果。
总之很符合许安心目中的简洁、对称美学。
他对于新工作更是充满了期待。
然而他下意识又翻了翻offer，上面职位一栏的“计算维护”几个词让他不免有些郁郁—应届毕业生大概也只有这种无关紧要的职位可以得到了。
接待他的是一位叫霹雳的同事。
“霹雳？是真名吗？”
对方哈哈笑起来：“你真有趣，当然是真名。”
他对霹雳的幽默感有些无法把握。
“许安，以后我们就是搭档了。计算维护部就我们两个人。”
听到这句话，许安赶紧恭敬道：“原来是部长！”
职场新人一定要搞清楚自己的位置，别人对你和蔼是人家的姿态，自己一定不能上头。
“不不不，我们部门没有管理者，只有我们两个人而已。我们做的是业务，每次维护之后还会经过上方的校验，不要担心啦。”
霹雳看起来是个很好相处的年轻人。
他看起来比许安要大一点，一身黑色硬领衬衫，头发用发胶固定成往后梳的大背头模样，露出光洁的额头。整个人笑起来时有一种金毛犬般的亲和力，让许安心里松了口气。
“你可是让我减少了不少负担。”
一番介绍和帮助之下，许安初步明白了自己的工作责任。
他要做的就是坐在办公室自己的座位上，同时监控八个显示器上的各项数据指标变化，一旦它们发出警告或者死机就需要他立刻上报以及采取应急机制。看起来是一项根本不需要什么技术的工作。
许安忍不住问：“这种事情不是随便编一个程序就能够搞定了吗？为什么要增加人力……”
才说出口他就后悔了，这不是自己砸饭碗吗？
霹雳耐心解释：“听起来是没错。不过如果编辑的程序出问题了呢？每一个程序都是由代码组成，理论上每一行代码都有出错的可能。将检测完全压在程序上，只会增加最后的校验成本。你可以把整个计算的过程，包括后期看成一道巨大函数，每增加一道变量都会造成潜在问题。尤其对于超大型数据计算来说，哪怕多一道代码都是增加巨大负荷……就像是在悬崖上保持平衡一样。”
所以说，我是为了取代几行代码才被招聘来的？
现实和理想总是差距非常大。
许安将脑子里的感叹抛开，迅速融入到了自己的新生活中。
看起来很简单的工作，做起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理论上只要存在每一个报错或者警告就会发出声音，这样平时许安只要待在办公室里随时等待就行。然而里头总是会出现很多奇怪的突然现象，比如说一直不断迅速刷新滚动的数据突然停滞。
这将许安吓了一跳，赶紧问旁边埋头于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霹雳：“霹雳哥，这个是什么情况啊？”
“间歇性宕机。点开最左边的应急程序，它会自行修复。”霹雳头也不回，声音倒是很镇定，“如果超过一分钟大概会爆炸吧……不过没关系，在那之前处理就好。”
“爆炸？”
许安手指都有些抖。
“对啊。一分钟后间歇性宕机会演变成永久性宕机，那部分程序会启动自毁和后备程序运行。不过就像是砍掉了一只胳膊装上义肢一样，运行难免会减速，所以我们的工作是非常重要的。”
停下手中活儿，霹雳转过脸来一笑。
“别担心啦，概率很小的事情。你记得多看维护手册就好。”
许安认真点点头。
他不是个随随便便的人，对于工作也不认为是什么“将就”“一份生计”。根本没有这种想法。做就一定要做好，这是他的个人准则。原则一旦将就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人生就会陷入这种不断自我说服和退化的泥潭之中。
好不容易下班，他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胳膊，晃了晃脑袋，发出嘎达的骨骼声。
“霹雳哥，我们宿舍在哪啊？”
“出门后左手第一个房间是我的，第二个房间就是你的。里头生活用品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去休息吧。”
出了办公室，许安走到自己房内。
这是一个有三十平方米大的单人房，一个卧室一个客厅，然后一个卫生间。里头陈设很简洁，电视挂在墙壁上，客厅处有三个单人沙发，一个茶几，卧室里有一张柔软的床，一套看起来就不菲的音乐播放设备。除此之外许安发现了最大的惊喜—一堆被气泡纸包好的盒子。
各种游戏主机、VR佩戴设备，甚至还有一个新型号的减肥健腹机。
他有些不确定，推开门回到办公室问霹雳：“那些游戏机……都是公司提供的吗？”
“应该说是这座计算城市的福利，只要和程序有关，它们都能够轻松地制造出来，这不过是小东西而已。给你减压和放松神经用的。”
得到确定的答复后，许安一路飞奔回家，迫不及待地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