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這名叫作陳桂民的空軍飛行員並沒有死於墜機事故,而是秘密潛逃至日本,當了一所大企業的經理,然後再回國來找這位……”我的話說了半截,發現不知該用哪個詞來代指眼前的女人,叫“同誌”顯然不妥,叫“小姐”是萬萬不能,直呼“犯人”又顯得不尊敬,不由一時語塞。
幸虧趙幹部拾起了話茬:“對!這也是我們的猜測。陳桂民死於1939年6月,當時是24歲,他活到今天的話應當是50歲,與照片上的日本人吻合。我找當時負責接待外賓的幾位同誌談過話了,他說五十州關男無意中曾說過幾句中國話——準確地說,是廣東話。這個日本人很警覺地立即否認自己會說粵語,但再狡猾的狐狸也鬥不過好獵人,他的一舉一動都被記錄了下來。研究廣東話的同誌分析錄音帶後指出,此人說的是粵語的一個分支:陽江話。”
我低頭再次觀察照片,事實上很難分辨這樣一位老人的年紀,說五十歲可以,說六七十歲也沒問題。“為何能斷定是陽江話呢?僅憑隻言片語,沒準隻是巧合呢?比如一位朋友告訴我,用上海話說‘葡萄’這個詞的時候,發音和日語中的‘葡萄’(ぶどう)一模一樣。”我想了想,開口問道。
趙幹部嚴肅地扭頭望著我:“問得很好,我們不能草率地得出結論,那不是馬克思主義、毛澤東思想指導下的唯物辯證主義工作方法。事實上,語言專家舉了幾個例子,比如有一天北京下起大雨,五十州關男無意中說出了‘落水’這個詞。普通話說‘下雨’,廣州話說‘落雨’,唯有陽江話會說成‘落水’,這是確鑿無疑的證據。”
我們對話的過程中,女犯人一直低著頭沒有說話,也沒有針對日本人的身份做出辯解。這時趙幹部突然一拍桌子:“事實還不夠清楚嗎?早在抗日戰爭時期你就與國民黨反動派過從密切,這些人無恥地出賣了國家和民族,偽裝飛機失事製造死亡的假象,投敵賣國取得了日本人的身份,如今利用你們不可告人的關係重新取得聯係,想利用你的職務之便向外傳遞機密情報!我們已經完全掌握到你勾結外國的犯罪事實,不要再負隅頑抗了,交代全部犯罪內容,不要在錯誤的路線上越走越遠,梁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