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15分鍾時間,我才用鑰匙鏈上的袖珍軍刀撬下四塊紅磚,將洞口擴大到成年人的寬度。這次我順利地爬了進去,手腳接觸到秘密基地的刹那我徹底放鬆了,一轉身仰跌在地呼哧呼哧喘氣。這裏幾乎一片漆黑,兩棟樓房相接的遮雨棚沒有留下一絲天光,一米多寬的夾縫被兩側的花壇完全封閉起來,或許是設計的疏漏,或許是規劃問題,原本應該毗鄰建造的兩棟大樓並未實際貼合起來,除了城市建築管理委員會之外沒人知道這個隱秘空間的存在。
知道這裏的隻有我和喬兩個人。在我們逐漸疏遠的日子裏,我不時會回到這裏獨自玩耍,也會看到他曾來過的痕跡,秘密基地成了維係我們關係的最後紐帶。
直至十年前的那一天。
我的記憶從未如此鮮明,以至於一閉上眼睛,就能看到死去的喬那張英俊麵孔上的詭異表情,他一隻眼閉著,另一隻半睜著,眸子變成一種霧蒙蒙的灰色,鼻孔微微張開,嘴角上翹,露出幾顆沾血的牙齒,齒縫裏咬著一截黑色的物體,後來花了好久我才想到,那應該是他的舌頭。因為被毆打的痛苦,喬咬斷了自己的舌頭。
那是一個霧氣蒙蒙的清晨,大罷工的第十六天。由產業工人掀起的大規模罷工運動已經由這座城市擴展到這個州所有的工業城市,人們紮著紅色頭巾,揮舞著標語牌、大號扳手和鐵錘走在街上,唱著一個半世紀以前那個名叫喬的男人寫下的歌謠。我不知道資本家和政客們是否感到害怕,電視上看不到真實的信息,即使人群包圍了羅斯巴特集團的白色通天塔,也無法看清高居塔上的大人物們的表情。
我也不再去社區大學上課,整日混在遊行的隊伍裏。我的父親非常反對我參加遊行,嚴厲地訓斥我,說那不是我該幹的事情;可我選擇無視他的意見。參加罷工運動對我來說並非出於階級、道德或政治原因,回頭想想,或許我隻是想喝到免費的啤酒,然後遠遠地看琉璃一眼罷了。那時喬和琉璃每日都會登台演唱,將喬?希爾的歌曲教給大家,當台下的聲音掩蓋了音箱的音量、每個人開始揮舞拳頭大聲歌唱的時候,琉璃臉上的那種光芒令我無法直視。我心碎地、痛苦地、嫉妒得快要發狂地望著那對高高在上的戀人,品嚐著扭曲的蜜水與漆黑的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