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命不久矣,孫裳不會病急亂投醫。
來時車在山路裏開了大半日,信號幾次失效,按理說如果走國道這麽長時間,都可以出省了。一路山高橋多,不知名的藤蔓從幾百米穀底沿混凝土蜿蜒至大路,大小路牌形同虛設。孫佳哭累了就在一邊睡了,不知道幾時會醒。一愁莫展時,一座八角鼓樓隱約出現在視野極限處,近了再看,下半側不知被幾時的崩滑埋進了土裏,軸線也歪了。
孫裳曆史不好,看不明朗鼓樓的年代風格。這樓荒廢已久,窗欞紅漆剝落大半,早已看不出原先貼的是玻璃還是窗戶紙,木頭腐朽後大概是生過了幾輪蘑菇蟲蟻,蝕出的孔洞黝黑中隱約泛著暗彩色澤。青苔勃勃,沒有野花,估計是由於角度的原因,以致陽光照射不到。爬塔的葉子越向上越從深綠轉紅,最高的爬到中上部也停下來了,留小半截塔頂,讓雨打得褪色。
塔邊落了一叢枯葉,不算起眼,轉頭再看已不見蹤影。找尋半圈,棕色蝴蝶群停在擋風板副駕一側,再一眨眼原來是些秋蟬蛻,風一撩也就消失在轉瞬間,但現在明明是盛夏。遠山崩落。
她知道是到了。
車停在石橋頭,對麵貼山有屋,後麵的路隻能走過去。走到吊橋正中等了一陣,遊師傅苗人打扮,從另一頭走來,與孫裳相對站立。吊橋搖晃,繩索扶手上,魚骨刺沿麻繩脈絡繞圈分形延伸,觸碰卻並不紮手。
遊師傅先開口:“你麵色不好。”
“肝病,醫生說積極治療最多能活兩年,我辦了出院。”孫裳不瞞。
“外麵的傳言有誇張,我非神醫,隻是個造紙的手藝人,你的病我無能為力。”
“不是看我,”孫裳側身看向橋頭的車,“她叫孫佳,是我妹妹。”
副駕女孩約莫十歲,剛剛睡醒發現身處陌生環境,警惕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