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朵斯的房間在走廊盡頭,牆上自帶網格的圓形舷窗外圍被她貼上了向日葵的金色花瓣,綠色的莖延伸到牆角。
從網格舷窗往外看,還能看見幾個落言人。工人們圍觀留下的雪地腳印在落言人四周遠遠繞圈。
它們待在那裏幹什麽?它們在吃,或者在聽這艘船的“聲音”嗎?生活區的熱輻射是不是比儲藏室更強烈一些,這在它們看來是什麽樣的區別?會類似於柴可夫斯基和莫紮特的區別嗎?
我轉向蘿朵斯的房門,一瞬間產生了年輕時做錯事以後向朋友道歉的既視感。我是什麽時候開始不在意人際關係的?即使那個人是我的女兒?這條長走廊迂回過的幾十間宿舍裏住著六十多個工人,我跟他們認真聊過工作以外的事情嗎?即使這些同事是過去十年裏和我待在一起時間最長的人?
工作像洪水常年浸泡著五官,我聽不見任何聲音。
“蘿朵斯?你在嗎?”
過了一小會兒門才被打開:“有什麽事,爸爸?”
“我從廚房給你帶了點穀子,小鸚不是喜歡吃這個嗎?”我遞給她一盒小米。
“不用了,”小姑娘的眼睛瞟向一邊,“小鸚已經……壞了。”
我抬頭環視房裏發現沒有鳥的影子,才反應過來她的意思是鸚鵡“死”了。她拒絕選擇如此痛苦的字眼。即使沒有人直接教育孩子們生老病死的忌諱,這些也會藏在文字裏流傳下來。
我愣在原地,那盒穀子讓我感到尷尬,不知道該不該安慰她,也不知道是該走進房裏還是繼續站在門口:“什麽時候的事情?要不要幫你處理一下?”動物屍體不能留在船上,得拿去燒掉。
“就……前幾天。”蘿朵斯似乎不太想繼續對話,“我已經把它埋了。”
“埋在哪兒了?”我有點落空,好像自己已經起不到什麽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