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無聊的一天,一個電話打了過來,原來是我媽的。我鬆了一大口氣,幸好不是我父親。
然而接聽的一瞬間,我發現自己還是太年輕了。父親的聲音生冷:“你還在綿陽?”
“嗯……”
“吃得習慣嗎?那裏人喜歡吃辣。”
我說:“還好。這裏有自己的食堂和廚師,上班時吃的東西大部分不辣。”
父親“噢”了一聲,仿佛發現了什麽:“那你說,你們實驗室有多少人來著?”
我都可以想象出父親在那邊抓耳撓腮的樣子,每次他一認真思考總喜歡用手指摳耳洞。我回答道:“十幾個人吧。”
父親又“噢”了一聲:“那你大學那邊,有沒有和老師道歉?”
“現在去也沒用了,學籍已經消了。”
“連個碩士也沒弄到?”
這是我最不想提起的問題,我點點頭:“嗯。”
那邊一陣尷尬的沉默,父親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恨鐵不成鋼之意無需言表:“那你怎麽進的實驗室?我沒聽說過哪裏的實驗室還願意招本科生。”
我每次都選擇避而不談實驗室。我相信如果真說出來,嚴厲的父親肯定會暴跳如雷,然後狠狠地罵我一通:讀博讀得好好的,好好的大學,你搞成什麽鬼樣子,然後來到祖國大西南,和一群偽科學混在一起,簡直丟知識分子的臉。然後他肯定會把問題繼續引申,引申到我將來買房娶老婆的問題。
最後的結論肯定是這樣的。他肯定會長歎一口氣,說要不然你就回老家吧,這麽多年摸爬滾打,也攢了不少人脈,弄個小職位還是可以的。隻要我入了行,有他教導,過幾年自己再考考證,以後一樣能賺到錢。然後我可以差不多買個房,娶個差不多的老婆,給他們差不多生個一男一女,過著差不多的人生。
我熬了那麽多年,中小學十二年,好不容易熬出頭了,他卻還想把我綁回家。我剛剛讀到大三,父親就整天和我說工作的事情,還整天要我跟著去送禮跑關係。要不是為了躲避回家,我也不會考研和直博。就我那學校,有多少人願意留校讀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