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舰联盟之以前的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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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爆发了,一只信鸽携带着边境居民被辽军攻击的消息,飞到缥缈堡。准确来说,唐朝灭亡后的几百年来,大地上的战火就再也没平息过,只是有时候是小摩擦,有时候是大冲突罢了。

辽兵向来有屠杀边民“打草谷”补充军粮的恶习,铁堡主对下边的侠客们说:“我们得去救难民。”

这不仅仅是出自所谓的侠义心肠,铁堡主很清楚,缥缈堡之所以可以毫不惹人瞩目地隐藏在这里,是因为这一带存在着很多朝廷无力控制的村落,一旦附近的村民被杀戮殆尽,缥缈堡和它所属的旅游公司就会毫无遮掩地暴露在朝廷面前。

迟钝的刘钺还在游山玩水,写蹩脚的山寨宋词讨郑清音的欢心。在一拨拨的难民们涌入缥缈堡之后,他开始试着写那些忧国忧民的诗篇,然后得意扬扬地读给郑清音听。但他那些诗篇到了郑清音手里,就只能作为擦拭刀剑的废纸。她对刘钺说:“你有时间在这儿忧国忧民,干吗不去给难民们分发一点粮食?”

刘钺问她:“你这一身戎装,准备去哪儿?”

郑清音把两柄长长的陌刀背在身上,跨上战马,说:“我去阻击辽兵,保护难民撤离,你别乱跑,铁堡主说要准备集体撤离了。”

刘钺倒也想跟郑清音一起去,但只要看到那高头大马,他就心头发怵,这可不是他这种在大城市长大的文弱书生能驯服的东西,只好眼睁睁看着郑清音策马远去。

郑清音一边带着侠客们策马狂奔,一边拿着手机跟分散在各个古都的同学们联系,确保大家平安无事。得知他们在旅游公司员工的保护下安然无恙,才放心。

有人说,到克隆古代地球旅行就像抽奖,你不知道迎接自己的到底是平静的古代田园生活,还是突如其来的历史事件。眼前这场战争在爱好和平的游客看来,无异于搅了整个旅行计划的飞来横祸,一些同学已经哭喊着要回家;但在军事爱好者眼中却好像抽中大奖,一些同学远远地看着军队开拔踏上战场,那亮闪闪的冷兵器是如此威武,惹得他们都悄悄地拿出手机拍个不停。

真正的悲惨场面是那些在古都观光的同学们看不到的。郑清音从小就喜欢到这里旅行,享受远离现代文明的古风生活,也见过无数百姓拖家带口地流离失所。先不说长年战乱的人祸,光是自秦始皇一统天下到工业革命之前有详细记录以来的两千多年间,就有各种天灾在广袤的国土上此起彼伏地发生着。不是这边雪灾,就是那头旱灾;不然就是这里蝗灾,那边瘟疫。落后的通信方法很难组织起有效的救灾手段,落后的交通方式也无法像工业时代之后那样远距离地调集粮食救灾。那些灾难过后的村庄废墟她不知道见过多少,直至荒草吞噬荒村,淹没遍野饿殍的森森白骨,最终尘归尘、土归土,抹去一切曾经鸡犬相闻的痕迹。

难民们像无数蚂蚁,向缥缈堡蹒跚会集,侠客们的军队则骑着高头大马,朝着相反的方向疾驰。沿路可见体力不支的老弱病残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一些瘦骨嶙峋的难民走着走着,一头栽在地上就再也不动了。郑清音没有向任何难民伸出援手,只是一路疾驰,心中却想起了三年前她第一次参加行动时因为心软,在中途停下,给难民们分发粮食和水所引发的灾难。

“你疯了!不要给他们任何吃的!他们一旦得到粮食,就不会再往前走!还会缠着你让你也没法脱身!”那时,小武哥哥大声叱骂她,毫不留情地朝涌过来讨要粮食的饥民挥动马鞭,试图驱散他们。但在饥饿面前,马鞭是那么苍白无力。她的粮食很快被抢完,饥民却像潮水一样涌来,怎么也驱不散。而当辽兵的战马狂风般袭来时,聚集起来的饥民就成了最好的杀戮对象,己方却被饥民层层困住,无法展开防御,只能任凭敌军战马践踏屠杀。杀戮过后,数百名视死如归的江湖侠士只剩几人生还,不知多少难民惨遭杀害,她的小武哥哥连尸首都找不全了。

那个时候,其实她知道自己带的那点儿干粮救不了几个人,只是看不得那些可怜的孩子饿得宛若骷髅。如果那时候她不给难民水和食物,一路上纵使有人饿死,但也有不少能坚持走到缥缈堡而得救。她发自善心的草率行为的结果就是连原本有机会活下来的人也成了黄泉路上的亡魂。

那段往事像梦魇一样缠着郑清音,直到回到星舰联盟,看了心理医生才有所缓解。后来她把这件事情跟爷爷说了,爷爷说:“人有善心是好事,但善心用错了时间、用错了地点,会比作恶还可怕。”

阻击的地点到了,那是一个狭窄的山口,山的那边已经看不到有新的难民涌入,八成是辽兵已经逼近,现在还没逃难过来的平民基本上也就没有生存机会了。郑清音站在山冈上,拿起七尺陌刀,她虽然带有手枪,但子弹数量终究有限,能靠得住的也就只有两把陌刀。这修长的直刃是大唐帝国财力雄厚、技艺非凡的象征,它曾大规模装备部队,统一过华夏,远征过葱岭,扬威过大漠。大宋虽富,却始终没能重新大规模锻造这工艺复杂而又锋利无匹的神兵,使得大唐的陌刀成为冷兵器时代的绝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