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親眼看見自己的死亡。
但這真的就是死亡嗎?當那具橫躺在維修工具箱旁的軀體逐漸停止心跳的同時,徐青又一次不由自主地思考起這個問題。從某種意義上講,答案似乎是毋庸置疑的。在與盧森博士一同搶修發射係統的過程中,充斥在這座建築內部的強烈輻射已經穿透了這具軀體的皮膚、肌肉、血液與骨髓,滲入了每一個尚有活性的細胞之中。他能夠感覺到自己的生命正像海綿中的水一樣被逐漸擠幹、耗盡,消散在這處很可能不會再度開啟的密閉空間之內,甚至就連他原有的意識也已經隨著逐漸失去活性的腦組織而陷入了永久的沉眠。但另一方麵,他現在的思緒卻比過去三十年中的每一刻都更加清晰,更加活躍,也更加寬廣。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隻鑽出地麵的蟬的幼蟲,剛剛掙脫幽暗逼仄的桎梏,正麵對著一生中從未謀麵、但卻分外熟悉的無垠藍天的召喚。
但在那之前,他必須先完成自己的蛻變。
“發射程序自檢已經完成。”來自無數個意識的聲音向他通報了這一事實,這還是他第一次與自己的新同胞們“交談”。在這些聲音中,他分辨出了與他一同接入係統的盧森,以及二十年前的艾琳·費雪,後者隨即將一股純粹的情感傳給了他—興奮、期待,但也摻雜著些許隱約的擔憂。“備用供能係統完全上線,發射係統在理論上已經可以運作,但經過修複的部位仍然存在著故障風險。根據粗略計算,成功概率大約是—”
“對別無選擇的人而言,所謂的風險不過是個毫無意義的概念,”徐青用自己的思維答道,“我現在關心的隻有一件事,你打算什麽時候開始?”
“現在。”艾琳·費雪的聲音重新變成了無數個聲音,無數個聲音又匯成了一個沒有特點、沒有麵目,但卻似乎無所不在的聲音,“發射程序驗證完畢,啟動倒計時:四, 三,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