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重新關上了。在潮水一樣的黑暗裏,我聽見一些輕微的聲音,看到一些稀疏的光。
就這樣過了不知多久,我睡著了。
我在黑暗和光芒交替的時空中看見了一扇門。它孤單地立在無盡的白色荒原上,門後不遠的地方有一株筆直的樹。天空中飛翔著一頭巨大的抹香鯨。灰色的,沉默的大塊頭。
怎麽會回到這裏?這是我關於開膛手的第二個夢境。
馬修站在樹下,這個世界開始閃耀出刺目的光芒。那是三十歲的馬修,他的身體顯得那麽陌生,頭頂的帽子似乎是黑色的。
我走近他,他伸出沾滿血的手給我看。然後他轉過身,點燃了那棵樹。樹不見了,很快天空下起了黑色的雨。
馬修什麽都沒有說,但是我竟然很清楚地知道,這是他燃放的最後一束煙花。
在寒冷的雨水中,我蜷縮起身子。雨像鑷子、夾子、裁刀和坩堝一樣磕碰著我的皮膚,發出清脆的回響。
直到我重新醒來。
我摸索到那些熟悉的工具就在臉和脖子旁,它們在夢中墜落的時候都變成了雨滴。我使勁一推,工具箱沉重的橡木蓋子露出了一條縫隙。真實世界久違的光芒撲棱而來,我在蠟的氣息中分辨出這裏正是我家的地下室。
用於燒蠟的爐火在遠處發出微弱的紅色光芒,那是永遠不能熄滅的火。
我用力把箱子完全推開,爬了出來。也許蜷縮得太久,我的整個身體跌落到了地板上,手腳和每一處關節都麻木得無法動彈。
我看到在空寂的地下室中央,祖父和蘇正垂眼看著我的身後。
他們的眼神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樣。他們光著的腳踩在一架發黑的木梯上。
祖父的嘴唇微微張開,似乎有些吃驚,但他什麽也沒有說。蘇的腳踝上有一絲反光,映著遠端的爐火。白色的裙子貼在她的身上,一動不動。蘇從來沒有像此刻那麽簡單幹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