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的這天天氣出奇的好。
漁夫們罵罵咧咧的,對治安官很不滿。這樣的好天氣,他們原本應該出海打漁的,但是風之皮爾城的每一個人都不肯錯過治安官安排的這出好戲。
我躺在行刑車上,頭發和手腳上綁上了石塊,沒法站起來。行刑車從紅房子一路嘎吱嘎吱地駛往海水圍場,路的兩旁擠滿了人,我能聽到他們毫不掩飾的議論聲。那些聲音像漁夫撒出去的網,慢慢地往低處沉。
我從來沒有從這個角度看過風之皮爾城。
不是站著,不是跑著,不是蹲著,而是躺著。
我躺在它白色石頭雕刻而成的懷抱裏,風之皮爾城的街道原來是如此狹窄,房屋鱗次櫛比,它們犬牙交錯地從我眼前依次而過,露出被撕咬得有些淩亂的天空。天空藍得純淨無瑕,讓人忘記了要去哪裏。
我閉上眼。
聽見風聲和海浪聲,它們卷走了那些人聲。
世界又安靜了。
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風和海浪本身。
我感覺到風托起了我的身體,但是它此刻被係上了很多石塊,太沉了。
我沉到了海浪中。我在海麵起起伏伏。
我浮到了海浪之上,而海浪之上還是海浪。
我的頭發和四肢沒入了無窮無盡的海水之中。
已經無所謂方向。
突然,我感覺自己的手腳又輕盈了起來。
海水和天空又重新有了清晰的位置。
閉上眼,再睜開。
我看到在鴿子眼睛一樣的灰色海水中,馬修那無比蒼白的臉。
他用刀割斷了我身上的繩子,那些石塊紛紛朝著海底墜下去,而我和他則朝著天空遊去。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關著盲鰻的柵欄已經打開了,那些醜陋的蛇一樣的東西正扭動著身子,進入我們這片圍場。
馬修的臉上並沒有驚慌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