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傑羅姆開始大張旗鼓地清理亞曆山大城的知識界。在他召集的三百人公眾集會上,那些“未經修訂”的書籍被大火焚毀,不相信“上帝可證”的學說被公開銷毀,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希帕提婭的學生”不遺餘力地批判著他的老師,驅逐與她相關的一切學說與學者,六翼天使神廟也不能幸免。彼得帶領一群暴徒衝入了神廟,輕車熟路地翻出了希帕提婭的罪證:一些她注解、修訂過的科學、哲學著作、神秘主義的“黑暗學說”,一些精妙的化學實驗設備、天文觀測儀器……神廟的大理石柱正在簌簌戰栗,那曾經冠蓋雲集的熱鬧場麵已**然無存。希帕提婭關閉了她的學堂,主動斷絕了與總督大人的交往,以免引起基督徒們不必要的聯想。我時常想,如果我的老師閉門研修自己的學問,就能回避那複雜的人群、喧囂的聲音該多好。
四旬齋的三月裏,越來越多的跡象在暗示希帕提婭危險的處境,起初是敘內修斯潛回亞曆山大,勸說希帕提婭皈依基督教。而他本人,已經在羅馬受洗入教了。希帕提婭委婉地拒絕了他的好意,她沒有解釋原因;到了三月中旬,基督徒們的憤怒愈演愈烈,有謠言說是她阻撓了總督大人與主教大人之間的關係;再後來,總督大人又一次托人轉告她,勸導她離開亞曆山大,我也無數次哀求她逃離這混亂之城,她均拒絕了。我無法理解她的邏輯,不久前還是她請求與我一同逃亡海外,而此時,她卻懷著一個殉道者一樣的執著與平靜—我的老師似乎已經預知了她的生命軌跡,正如她對日月星辰運行軌道的了然於心。
三月下旬的一天深夜,希帕提婭站在空****的石階上,月光的清輝把大理石柱照得雪白。我坐在平時講堂上習慣的位置,用星盤觀測著星辰的角度。她讀著表盤上的數字,對比著往年的記錄,憂心忡忡地說:“如果托勒密是對的,為何金星和木星均有一年周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