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從通紅的火燒雲後麵擲出千道霞光,在庫倫灣的海麵上灑下萬點碎金。透過紗簾的縫隙,那光芒晃得我有些睜不開眼。我愣了一秒鍾,眨了眨眼睛,然後轉向我的“病人”,“感覺如何,漢密爾頓先生?”
“病人”搖了搖尾巴,打了個響鼻,明亮而狹小的診室一定讓他(或“它”)感覺有些局促—他是一匹健壯的澳洲良駒,毛色棕紅發亮,額前有一道白斑。唯一讓他看起來與眾不同的,是粘在他頭上的大大小小的電極,和他左眼上方硬幣大小的語言合成器。
“糟透了。頭疼得要死。”他有些煩躁地跺了跺蹄子,語言合成器裏傳出的聲音冷淡而生硬,卻依然能聽出明顯的澳洲口音,“老天,這比公共醫療中心的服務舒服不了多少,可你的要價卻是那裏的三倍。”
“別太挑剔,朋友。”我關掉神經映射裝置的電源,把客戶頭上的電極一個個地拆下來,“對於一匹馬的大腦來說,你的智慧多得有些難以承受了。”
“這算是恭維嗎?”這匹牢騷滿腹的馬懷疑地抬了抬眼皮。我回他一個惡作劇式的微笑,“我說,漢密爾頓先生,當初你為什麽會選擇一匹馬的身體?我的意思是說……憑你的財富,完全可以選擇一個更加接近人類的宿主—鼩鼱,或者狒狒,我聽說海豚也不錯。”
“說得倒容易,醫生。”我的客戶瞪了我一眼,“當時,我正在博茨瓦那—那國家好像是叫這個名字—的國家公園度假。要是知道非洲有急性亞型病毒,我當時死也不會到那裏去。”
“嗯,我記得在大瘟疫後期,許多國家為了挽救崩潰的經濟,都把自然保護區內的狩獵變成了合法的旅遊項目。”我若有所思地說,“那麽,你的獵物裏就沒有一個合適的移植對象?”
“別逗了,我剛出現感染症狀的時候,周圍方圓幾百公裏的草原上隻有野牛、鱷魚和它們身上的寄生蟲。他們把我送到首都哈博羅內時,整個城市裏除了人類,其他的哺乳動物已經所剩無幾了,身邊能找到的隻有我的‘飛火’。”他頓了頓,“當初那個馬行老板把‘飛火’賣給我時,說這匹馬總有一天能救我的命。哈!我怎麽也想不到會是這種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