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天
以王毛毛的狡黠,她已經猜到了問題的答案。
一滴雨從雲層中墜落,像它成千上萬的同伴一樣,受地心引力所蠱惑,宿命般地劃出屬於它的一條銀色軌跡。
在抵達泛著漣漪的水窪或泥濘的地麵之前,它落到了一片樹葉上。一條棕白色的、柔軟的舌頭把樹葉連同這一滴雨卷進了嘴裏。長頸鹿咀嚼著這片樹葉,慢慢地踱到另一棵樹下。
我和王毛毛隔著柵欄看著它。
“出獄之前,還有什麽想做的事兒嗎?”王毛毛問。我點點頭。
敲開門的時候,我媽臉上露出驚愕的表情。等她看到我身後的王毛毛,就更吃驚了。
傍晚的大雨,黃色的燈光,飯菜香味和白色蒸汽彌漫的屋脊。曾經以為再也無法彌補的一頓晚飯,此時此刻,活色生香,恍如隔世。
吃完晚飯,我陪老爺子看新聞聯播,王毛毛和我媽在裏屋不知道嘀咕了些什麽。
從東四五條胡同出來,夜幕已經降臨。立秋的大雨洗滌著整座城市。
我撐著傘,和王毛毛站在路口,路燈的光籠罩著我們,仿佛隨時會有一輛龍貓公交車呼嘯著驟停在我們麵前。
“你媽媽給我看了林婭的照片。”王毛毛說。
我一時不知道怎麽接話。
“我要是她就好了。”她笑了。
“別鬧。”我說。
“時間循環結束了,你還會記得她。”王毛毛說,“可是等到明天這個時候,我們就是陌生人了。”
“記憶沒你想的那麽重要。”我說。
不僅僅是記憶,還有選擇。記憶是過去的選擇,而當下和未來,我們還可以做出無數的選擇。
“反正我也沒什麽好遺憾的了。”王毛毛伸了一個懶腰,“謝謝你借給我8月8日七點二十分之後的時間。”
我點點頭:“也謝謝你借給我8月8日五點三十七分之前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