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訂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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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在一家接待亞中人的地下旅館暫時住了下來,為下一個尺度做準備。旅館名叫“覓食者之家”,從一家飯店的後門進去,幾間倉庫被隔成蜂巢一樣的小房間,上下三層,住滿了各色人等。雖然不容易,亞中人還是可以找到一些活計—一些不需要操作大型設備的工作。有一些中人家庭會雇用他們當用人,運氣好的,還能用他們的知識找到一份還算體麵的在辦公室的工作。

記者變得越來越不想出門,他感覺日常商品和公共設施對正在變小的自己越來越不友好。這種被遺棄的沮喪感纏繞著他,消磨著他的行動力。每天飯店的後廚會偷運出來一些剩飯剩菜,用還算便宜的價格賣給房客們。記者隻能要到大得像鍋鏟一樣的勺子吃飯,但是餐盤和裏麵裝的東西卻沒有相應放大。第一次吃飯的時候,他對著這套奇異的餐具手足無措。

記者對麵的房間住著一個總是臉色發紅的無業男人,是那種不斷內耗的血色。每天叫賣的餐車推過走廊的時候,是那個男人的房門唯一會敞開一道口子的時候。他的錢隻夠買一點點食物,掏錢的手指上指甲烏黑烏黑的。有時他隻是看看,什麽食物也不買。記者試圖望向他布滿血絲的眼睛,然而他的目光隻要和誰一接觸上就會驚慌地縮回去。通常情況下,他的目光焦距隻在距離自己幾寸遠的範圍內燃燒,就像一團自發的火焰將自己包裹起來。記者幾次伸頭看到,他房間的**擺著一本舊書和幾張舊報紙,幾乎是空****的。除此之外能夠想到的事情是,男人每天就躺在那張**,無所事事,望著天花板靠幻想度日,像風幹的泡沫一樣漸漸消瘦縮小。記者試圖盡量自然地跟過去想多看一眼房間深處,男人已經走回房間關上了門。

門扉發出一聲歎息。那個男人是那種無可救藥的人,坐在一輛向坡下滑行的車裏還懶得去扶一下方向盤,就連那一聲歎息都要靠外物才能發出。記者想到自己也已經走到邊緣了,就收住了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