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枢来的时候,我已经喝了一罐冰镇可乐平复情绪。
陈枢说大前天他抓到一个盗窃惯犯,在他的住处搜出了大量的现金和奢侈品,据交代,前不久他盗窃了洛市长家,陆武家还有洛可可的办公室,不仅盗窃了大量的珠宝和奢侈品,光洛市长家床底下的现金,就偷满了一辆面包车,最奇怪的是洛市长和洛可可都没报案。
我幸灾乐祸,说财产来路不干净,他们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但很快,我就从幸灾乐祸中平静了下来,感觉小偷怎么好像有预谋地提前踩好点一样?专门偷洛市长和洛可可。是的,小偷偷的是陆武的家,但陆武一直躺在医院昏迷不醒,那个家,说白了是洛可可一个人的寝宫,如果说洛市长家被窃大量财产是因为来路不明不敢报警的话,洛可可为什么也报警?
我问陈枢。
陈枢从包里拿出一只摔坏的苹果6手机,默默放在眼前的茶几上:在洛家父女被盗的财产中,这是最不值钱的一款。
我迟迟疑疑地看着这款似曾相识的手机,翻过来,手机的背面是我和穆晓晨的大头照,还是我死皮赖脸地给贴上的,我说晓晨你太漂亮了,我必须给你打上LOGO,让那些蠢蠢欲动的臭男人们知道,你是名花有主的。
因为知道了穆晓晨的过往,知道了她不爱我,我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爱她了,尽管事实是我依然爱她,爱这东西,就是一条撵不走的老狗,一旦付出过,它就在你的人生里流连不已,尽管,你知道这条老狗有各种各样的缺点,但,爱就是无法停止。就如现在,我看着穆晓晨的遗物,情不自禁潸然泪下,但一点也不影响我对朱莉美的爱,这就像一个人少年离家,故乡会终生魂牵梦绕,但这并不影响他对现居地的爱。
陈枢指着手机说:小偷交代了,是撑着袋子从保险柜里往里划拉珠宝时没在意划拉进去的,要不然他才不会偷一部破手机呢。
我就更纳闷了,穆晓晨的手机怎么会在洛可可那儿?
陈枢摊了摊手,拿起手机,说虽然屏幕坏了,但使用功能不受影像,他已给它充了电,然后,很随意似的,点开了手机里的一份了录音文件。
是穆晓晨和洛市长的聊天,他们聊了一些别当年,穆晓晨声泪俱下,痛陈因为怀孕被切掉了一条输卵管,让她至今不能怀孕做妈妈,幸亏我是厚道,从没在这件事上起过疑心,更没难为她,说到这里,她要感谢洛市长的老婆,如果当年不是她为逼她离开洛市长都动用了黑社会,甚至扬言要毁她容,她就不会在惶惶不可终日中选择了相亲,如果不相亲,就不会遇上我,可是,和洛市长的那段曾经,总让她觉得对不起我对她的一腔深情,所以,她必须为我做点什么,弥补对我的愧疚。在录音中,不时有洛市长的忏悔和信誓旦旦,让穆晓晨提条件,只要能弥补对她造成的伤害,让他怎么做都行。穆晓晨沉默了一会,说她知道洛可可正使通过用借壳上市的手段把陆家洛基因生物工程公司一步步变成她个人名下的资产,她只有一个要求,在公司借壳上市分配股份的时候,给我30%的股权,她知道洛可可听洛市长的,只要他放话,她不会也不敢不照着做。洛市长沉吟,说他从不插手洛可可生意上的事,恐怕很难办。穆晓晨痛斥他虚伪,如果没有他背后撑腰,就凭洛可可的一己之力,经济领域的借壳上市这个高难度动作,根本就不可能完成!然后是长长的沉默,末了,洛市长说容他考虑一下怎么办。穆晓晨说好,然后不卑不亢说她已经把两人的对话录了音,如果洛市长满足不了她的要求,她就把这段录音在网上公开。
我听得瞠目结舌,眼泪慢慢流下来,是的,穆晓晨在跟前情人为我讨要我并不稀罕的利益,由此可以确定,她是爱我的。
陈枢说,你现在明白穆晓晨为什么在出事的三天前换手机的原因了吧?
穆晓晨突如其来的爱,弄得我大脑一片空白,我白痴似地冲陈枢摇摇头。
陈枢点着旧手机提醒我:现在,她的旧手机在洛可可手里。
我明白了,我说你的意思是她旧手机里因为有录音资料,被洛可可抢走了?
陈枢点头:因为她和洛市长的特殊关系,关于手机怎么到了洛可可手里这件事她不能告诉你,所以,只能自认倒霉,换新手机了事,但是,洛可可却未必肯了事。
为什么?
因为穆晓晨掌握了她和他父亲太多的把柄,是颗随时会爆炸的手雷。
我明白了,陈枢推理穆晓晨的死和洛可可有关,但唯一一个直接的有效证据,就是穆晓晨的手机,却已被他从赃物中偷出来了,无法把洛可可和穆晓晨的死关联在一起。
我生气,骂陈枢蠢,如果不是他把手机偷出来,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把穆晓晨的死和洛可可关联在一起了
陈枢说我才是真的蠢,抓到盗窃犯罪嫌疑人都三天了,也上报检察院批捕了,也告诉媒体了,按说这案子不仅案值大,还偷出了腐败嫌疑,媒体应该报吧?可全市十几家媒体,你听哪家媒体报过?
我后背上掠过一层冷汗,是啊,如果陈枢不把这个手机偷出来,说不准也会被悄无声息地销毁在众赃物中,这就是官场,浩如烟海,讳莫如深,我也明白了洛可可为什么会气势汹汹找到我家,却又一言不发地离去,原来,她是怀疑我和她父女两个的连续被窃有关,却又深知其中厉害,不敢劈面斥责,只能假以无声的颜色。
想到这里,我不动声色地看着陈枢:陈枢,这个小偷你是怎么抓着的?
陈枢说:小偷嘛,一天不偷就技痒,在公交车上行窃,被我抓了手腕,去搜他住处,搜出了这些赃物,就交代了。
我说: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小偷也是划分领地的,入室盗窃的人从来不上公交掏抱,掏包的也从不入室盗窃,在小偷的世界里,这是两个不同的行业。
陈枢看着我,张嘴呵呵地干笑了两声:你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在反扒组干了半年多,和道上的小偷已经混熟了,虽然你们是天敌关系,但他们很尊敬你,大老远见着你都得站住了向你微笑行注目礼。
陈枢没好气地说:你把我说得跟杜月笙似的。
我说:我就直说吧,我怀疑盗窃洛市长家和洛可可家,是你找了道上的兄弟一手策划的。
陈枢说了声:我操!我一警察我一手策划盗窃案,还专挑个大的偷?我盗窃团伙头目啊?苏猛!你他妈是不是想把我送进去。
我知道是这样了,但我也知道陈枢打死都不会承认。我愣愣看着他,就像傻萌的朱莉美看着我一样,两眼含着不知如何表达是好的泪花:陈枢,虽然我知道你永远不会承认,但是我永远知道这件事是你冒着坐牢的风险为我做的,我她妈要是个女的,我一定对你以身相许,我爱你,虽然手机已经失去了把洛可可和穆晓晨的死关联起来的做用,但,我想,手机里的音频还是有用的。
陈枢说:你想干什么?
我说:只要树倒了,猢狲也就散了吧?
他默默地点点头。
我说:你放心,我会说手机是我无意间在家里的某个角落里发现的,洛可可纵然知道我是撒谎,也不敢跳出来戳破,否则她就是自投罗网。
陈枢拍了拍我的肩,说:兄弟,马到成功。
但我也很困惑,既然手机里的音频是对洛家父女不利的铁证,在拿到手机后,她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毁掉它?
陈枢觉得也是,和我分析了半晚上也不得要领。
第二天,我收到一份入室盗窃小偷的口供录音,用一个没有任何落款的信封装着,里面有一张电脑打印的纸条,上面写着:祝你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