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遗产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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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青梅望着这套本应该变现改善她生活境遇的房子,现在却像恶梦一样把她的生活一步步催垮了,就恨从中来,照着墙壁踢了几脚,踢得脚生生地疼,她坐在**,抱着脚发呆,呆着呆着,泪就下来了,过了一会,隐约听见有敲门声,以为是自己踢墙踢得惹得邻居上来找了,忙擦了擦眼泪去开门。

却是居委会黄主任,马青梅心想,这么快把居委会主任叫来了,这是哪家邻居这么厉害?马青梅做好了承认错误的思想准备,磕磕巴巴地笑着说黄主任……您进来坐。

黄主任笑盈盈地看着她:小马,自己在家?

马青梅点点头。

黄主任坐下,打量着房子,说小马啊,今天我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咱这一片要拆迁了。马青梅就舒了口气,原来不是让邻居给举报了啊。

黄主任见马青梅愣愣的,以为她是高兴的一时回不过神来,就絮叨着说市里要在这一带建设一个大型的城市社区中心,至于拆迁政策呢,分货币补偿、异地安置和就地安置三种,她正在挨家挨户做民意调查。

马青梅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我选货币补偿。

送走黄主任,马青梅的心情好了很多,以前郑美黎不让卖这房,她也卖不了,现在要拆迁了,看她郑美黎有多大本事能跟拆迁抗衡。却又突然想起来,这房子是尚未分割的遗产,恐怕要又郑家浩和郑美黎都到场才能签字。

把郑家浩找回来,就成了她的当务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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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青梅本想去找郑家浩来着,可随着媒体上报出了这一片拆迁的消息,她以为郑家浩看到报纸上的新闻后,肯定会跟她联系,或是回家。

一天又一天过去,拆迁办已经在小区设了临时办公点,还在各居民楼的楼道口贴了拆迁通知,但凡是早去签定拆迁合同的,会有奖励。马青梅明白,奖励他们是拿不到了,楼上的邻居陆续有签约的了,郑美黎也满腹心事,进进出出之间,眼瞄着她的反应,她接个电话打个电话郑美黎就装做出来倒水或是随便拿个什么东西,竖着耳朵听着,想知道下一步她会怎么走,马青梅知道郑美黎一个人签不了拆迁合同,也就懒得和她搭讪。

只是,有天上午,她出去采购回来,二楼的邻居在楼梯上悄悄拽住了她,说昨天下午,郑美黎去拆迁办了,说她是这房子的户主,吵着拆迁办跟她签合同,想就地再要一套同样大的房子,可拆迁办的人一看房产证上的名字不是她,就没跟她签,郑美黎因为这还在拆迁办闹了一下午。

邻居们都知道郑家兄妹为这套房子闹了不少矛盾,他们也看不惯郑美黎的做派,好意提醒马青梅让她警醒着点,房子不是小事,别让郑美黎钻了空子。

马青梅连连道谢,知道这事不能再拖下去了,也顾不上怄气不怄气的了,给郑家浩打了电话,谁知接电话的是郑家浩打零工时认识的一个朋友老张,一听马青梅是郑家浩的老婆,连忙解释说他和在济南上大学的儿子约好了通电话,让他打到郑家浩的手机上,谁知今天他没和郑家浩一起干活,郑家浩就把手机让他拿着了,别漏了接儿子的电话。

马青梅顾不上听老张絮叨,问郑家浩今天在哪儿干活,老张说在李村公园清理池塘呢。

马青梅坐上去李村的公交车,等她在李村公园找到郑家浩,已经是下午3点了,郑家浩正在公园水塘底下清理淤泥,弄得满头满脸都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脏乱不堪,头发也又长又乱,胡子也好久没刮过了,猛地一看像是突然间老了十几岁。

马青梅久久地看着他,又气又心疼,悄悄地把眼泪咽下去,跑到池塘边,一把拽起郑家浩就往上走,专心挖淤泥的郑家浩被吓了一跳,一看是马青梅,就嗫嚅着道:你怎么来了?

马青梅也不说话,拽着他就往外走。

郑家浩想挣脱了来着,可又怕惹马青梅不高兴,就蔫蔫地说:我洗把手。

说着郑家浩蹲在池塘边,洗了把脸,又把手和腿上的泥巴洗干净了,才讪讪说: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有事。

郑家浩不知道马青梅是来找他回家还是找他要离婚的,也不敢问,就闷着头不说话,跟着她上了回市区的公交车。

3

马青梅把郑家浩拖回家,把他塞进卫生间,又把干净衣服给他塞进去:你没看报纸?这房子马上要拆迁了。

郑家浩就愣了,从卫生间探出头:这房子也不老,拆迁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郑美黎拿着户口簿去拆迁办了,想就地要房子,落在她名下,理由是她是户主。

郑家浩想起是自己帮郑美黎落的户,才弄出眼下的这些乱扯来,也顾不上多说,匆匆洗了澡,就跟马青梅往拆迁办去。

他们还没进拆迁办呢,就听见郑美黎在里面吵闹:户主是我的,你们凭什么不跟我签协议?

郑家浩急忙跑进去,郑美黎一见郑家浩来了,吃了一惊:哥,你跑来干什么?郑家浩顾不上理她,走过去对拆迁办的人说:这房子是我爸的,我爸有遗嘱,这房子归一个叫葛春秀的人继承。

接到房子拆迁的消息后,郑美黎见马青梅也没就房子拆迁的事找她商量,郑家浩又离家出走了,她还挺开心庆幸的,一天到晚地祈祷,郑家浩最好是去到外地打工去了,就算是还在本市,最好他不要看报纸也不要看电视,这样他就不会知道这房子要拆迁的消息,只要在签协议之前他不回来,谋这房子的计划,就已经成功了三分之二,可没成想他还是回来了,他不仅打乱了她的计划,还傻了吧唧地跟拆迁办搬出了爸爸的遗嘱。

拆迁办的人就用内容多多的眼神看了郑美黎一眼:要是房子的产权人有遗嘱,这协议我们就更不能跟你签了。

已经在拆迁办纠缠了好几天的郑美黎有点恼羞成怒:你们凭什么不跟我签?就算我爸有遗嘱,可那个葛春秀已经死了,法律有规定,在指定继承人已死亡的情况下,由自然继承人继承遗产!

郑家浩实在是忍不住了,回头瞪着郑美黎:谁告诉你葛春秀死了?我觉得她还活着。

一听葛春秀还活着,马青梅的眼都瞪圆了:葛春秀还活着……你怎么知道的?

郑家浩觉得头疼的要命:等回家我跟你细说。说完,又对拆迁办的人说:这样吧,我这几天就去一趟昆明,把葛春秀接过来,拆迁协议等她来了再签。

拆迁办的人也怕签出纠纷,才迟迟不肯跟郑美黎签协议,听郑家浩这么一说,便点头:最好快一点。

郑家浩答应说这几天就动身。

4

这天晚上,马青梅家热闹非凡,郑美黎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拦着不让郑家浩去昆明,郑家浩虽然一声不响,脸上却是不为所动的表情,郑美黎就又苦口婆心地劝:哥,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

郑家浩也在生郑美黎的气,要不是她为了遗产的事没完没了地搅和,他和马青梅也不至于落到连话都不说的地步,他也气不打一出来:死心眼总也比坏心眼好。

马青梅悄悄笑了一下,觉得郑家浩总算说了句像样的话。

郑美黎不死心,狠狠挖了马青梅一眼:我就知道,有的人是打不着鹿也不让鹿吃草。

马青梅抬眼看着她,突然笑了一下,很温和:美黎,你回头看看。

郑美黎见马青梅非但不生气还让她回头看看,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她的背后是一面墙,镶了一面很大的镜子,一回头就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以为马青梅是提醒她脸上有什么东西,就认真地看了一下。

马青梅慢悠悠地说:看见了吧?小人就这模样。

说完,起身回了卧室。

郑美黎知道马青梅变着花招损她,气得脸都变了色,刚要跟郑家浩撒气,就见郑家浩也起身回了卧室,生平第一次跟她摔了门。

郑家浩打心底里非常感激房子的拆迁,因为这是马青梅找他回家的理由,他再也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在关键时候面得发软了,让马青梅受委屈,否则他真的会彻底失去这个女人。

虽然他在拆迁办说要去昆明接葛春秀,可他没钱,又不好意思开口跟马青梅要。马青梅见郑家浩在她眼前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他是想去昆明却没钱,现在特殊时候,她顾不上别的了,就主动问郑家浩为什么觉得葛春秀还活着?

郑家浩就把黄伯伯的话和何志宏的表现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马青梅说:你的心思这不是挺细吗?

郑家浩讪讪说:青梅,我知道我对不起你,让你受了不少委屈。

马青梅没说话,找出他让小帆捎回来的钱,又从自己包里拿了一些卖涮串攒下的零散票子:去昆明找她吧。

郑家浩拿着钱,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这样也好,遗产这东西,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财富,可我觉得它一遇上我,就变成魔鬼了,它差点把我们的生活给毁了。

不是遗产毁了你的生活,是你自己毁的,性格决定命运。

郑家浩小心翼翼地把钱放进口袋。马青梅说:明天一早,你去买票,你要是买到当天的票,就打电话跟我说一声。

郑家浩说好,眼睛看着她,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

马青梅心里也一阵阵地苍凉难过:到了昆明,有什么事,记得给我电话。

郑家浩还是点头。

你别就知道点头,就算是没什么事,也记得打电话跟我报声平安,你出这么远的门,我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