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一秋知道了藿栀要出院的消息,主动提出来要帮着江村把藿栀接回来,江村拒绝了几次,架不住安一秋的执著,只好应了。安一秋帮着江村把藿栀接回了家,说是江泊儿比以前好多了,虽然吐字不是很清晰,但是说话已经很顺畅了,心情也好了不少,言语间,对藿栀和江村对江泊儿不计前嫌的帮助很是感激。
江村扶着藿栀进门,安一秋拎着大包小包跟进来。
江村扶着藿栀半躺在沙发上,藿栀觉得这样不太礼貌,想坐直了,却被安一秋按下了:伤筋动骨一百天,现在骨折的裂缝还没彻底恢复好,你先别动。
江村泡了三杯茶,安一秋抱着茶,低头不语,好像要说什么又难以启口的样子,藿栀就冲江村丢了个眼色。
江村就说: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安一秋就慢慢抬起了头: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了,我想跟你们说件事,要是不说的话,我这辈子都会良心难安。
藿栀和江村都有点懵,不知道安一秋究竟要告诉他们什么事,就耐心地等安一秋开口。
安一秋抿了一口茶,好像在想应该从哪里说起的样子,面带愧色地说:我骗了你们,这件事,连江村的爸爸都不知道,它像块石头一样,在我心上压了二十多年了。
您慢慢说。
安一秋愧疚地看着藿栀:其实,泊儿不是江村爸爸的孩子,我骗了他。
藿栀惊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当年,我的初恋男朋友虽然抛弃了我,可后来,他和我还有联系,回国探亲的时候,都会打电话约我见面,虽然我怨恨他,可我还是忍不住想见他,哪怕是我和江村的爸爸好了以后,只要他回国,我还会要和他见面,有一次,他探亲走了之后,我怀孕了,我想,反正我很难找个合适的男人结婚了,就想把这孩子生下来,算是对我们那段爱情的纪念吧,想到要把这孩子生下来我就想到了江村的爸爸,我知道他很想再要个孩子,可是,江村妈妈患妇科病切掉了子宫,不能再生了,如果我说我怀的是他的孩子,他肯定会对孩子很好,将来孩子的成长也会有保障,或许你们会觉得我很卑鄙,可我也是没办法,只要我生下孩子,就肯定会被医院开除的,那个时代和现在不能比,人还是很保守的。安一秋抱着茶杯,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看着藿栀:我知道,把这个秘密说出来,肯定会让你们嗤笑,可我不能把它带到坟墓里去,必须说出来。
藿栀说:我也是女人,理解你的心情,你说吧。
江村的脸色却渐渐青了,目光生硬地看着安一秋,一句话不说。安一秋胆怯地看了他一眼,一副豁出去要把事实全兜出来的样子:后来,我就跟江村爸爸说我怀了他的孩子,他高兴坏了,求着我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由他抚养,我不想把孩子交给他抚养的,可他太倔了,我也就依了他。安一秋黯然地:我没想到江村妈妈会反应那么激烈,我曾经想把泊儿接回来,他死活都不让,说如果江村妈妈再为了泊儿的事闹下去,他宁肯跟她离婚,看他这么坚决我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我也想过告诉他实情,可是,他为了泊儿把家都闹得家不成家样了,我就不敢跟他说了,生怕他一怒之下做出什么对泊儿不好的事来。安一秋看着藿栀:我坦诚这些往事,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江村,泊儿不是江村爸爸的亲生女儿,她无权继承江家的财产。
你就那么确定江泊儿不是江村爸爸的孩子?藿栀疑惑。
安一秋点头:我是学医的,比普通人更了解女人的生理特征,跟江村爸爸同房前,我都会用试纸测试安全指数,和我前男友在一起的那几天,正好是我的受孕周期。
藿栀恍然地:这样啊。又问:难道你和泊儿早就知道了江村爸爸的遗嘱内容?
安一秋愧疚地点点头:我问过他为什么要立两份遗嘱,他就大体说了说,如果江村和泊儿将来都有孩子,就平分他的财产,如果其中一个没孩子的话,将会被剥夺继承权,他是个重血脉传承的人,所以呢,才立了两份遗嘱,一份是在他去世后马上公布的,一份是在江村50岁时才能公布的,到那时候,谁有没有孩子就成定数了。
藿栀黯然:我和江村没那么看重财产。
安一秋有点不安,眼睛潮潮的:我不该早早地告诉了泊儿第二份遗嘱的内容,不然,也就不会闹出这么多事来。
藿栀不解地:江村爸爸是不是因为早就知道自己脑子里有个肿瘤才早早立遗嘱的?
安一秋怅然地叹了口气:是啊,他害怕这个肿瘤会随时要了他的命,来不及交代后事。
你见过遗嘱原件吗?
安一秋摇了摇头:没见过,就是在闲聊的时候,我问起来,他这么一说。
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泊儿那么拼命地不想让江村的每一个老婆怀孕呢。藿栀有点瞠目结舌。
安一秋愧疚地哭了:对不起,是我和泊儿的贪心害了江村,我亏待了泊儿,总想让她过上最好的生活弥补内心的歉疚,我又没能力给她最好的生活,才想方设法地帮着她把江家的遗产全部拿到手,没想到我的贪心会害死人,我是个罪人……
安一秋还没说完,江村就猛地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
安一秋怔怔地望着被江村摔上的门,眼泪刷刷地流下来:我知道,我要是把这事说出来,江村会恨我一辈子,可是,要是我不说,我会恨自己一辈子瞧不起自己一辈子。
藿栀呆呆地看着痛哭流涕的安一秋,不知是该替江村和他的亡妻以及秦樱素说声宽恕她还是安慰她,毕竟,她是这群受害者中唯一的幸运获利者,如果宽恕的话,经她嘴说出来,显得有点荒诞。
所以,藿栀只是默默地看着她哭,怅然说:钱不过就是些纸片,为什么欲望一附着到这些纸片上,这些纸上就沾满了罪恶?
江村是个好人,我和泊儿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他的事,他对泊儿还是这么好,如果我不把实情说出来,我都觉得自己不配做人了。说着,安一秋站起来:我会带泊儿去见律师的,告诉律师,我们放弃了对江家遗产的继承,再办一下手续,把我们放弃的遗产转到江村名下。
安一秋边说对不起边不停地鞠着躬往外走。
藿栀知道,江村生气不仅是安一秋骗了他26年,他更难以接受的是被他疼爱了26年,连做了滔天大祸他都依然没放弃疼爱的江泊儿,竟然不是他的亲妹妹,这个骗局太漫长也太巨大了,巨大到令他难以承受。
安一秋走了没多久,江村就回来了,脸依然是黑着,一点也没因江泊儿放弃了财产的继承而兴奋,反倒是忿忿地:太他妈的恐怖了,她们以为把钱还给我,我就高兴了?我他妈的不需要钱,我只想平静地过日子,二十多年了,她们把我们家害得家无宁日,这是多少钱都赎不回来的!
藿栀不知说什么才能平息江村内心的悲愤,倒是江村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不该冲藿栀过激,遂长叹一声说:没吓着你吧?我不该冲你嚷嚷,说真的,到了现在,什么钱不钱的,我不希罕,只要你和孩子平安无事,就是天下大吉了。
藿栀的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