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春算什么,一个最低贱的庶子,赘婿,狗奴才,居然得到了如此多大人物死心塌地的敬畏与推崇。
这必须就是个梦啊。
可是怎么就醒不了呢?
她刚看见苏威的时候,就觉得苏威面熟,但直到宇文述把苏威的身份点破了,她才想起来,这不是小时候经常给自己买糖吃的苏威哥哥嘛。
那苏威哥哥的父亲,何等人物啊,他家家族何等荣耀,累世三公,居然拜一个狗奴才为师吗?
说白了,她侯莫陈家现在虽然位高权重,但要说到门阀广大,血统高贵,她比眼前的弘农杨氏,河东裴氏,博陵李家,京兆苏家,长孙家这些传承千百年门阀世家,那可是差的太远太远了。
人家瞧不起他们这种后起家族,根本都不跟他们通婚。就算是宇文述家族,也比他们的历史悠久的多。
“啊,你叫我?”苏威楞了一下,仔细一看,脑中灵光乍现:“哎呀,这不是羽凌妹妹嘛,你也来拜师啊。”
“哦,你们认识啊。”裴矩咧嘴坏笑了一下。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是侯莫陈家的大小姐,我们是儿时的玩伴。”苏威苦笑了一下。
“苏威哥哥,你能给我帮忙嘛。”
别看侯莫陈羽凌对穷人奴才都蛮横凶残的不得了,但她面对苏威的时候,却又是另外一种柔软的状态。
所以苏威如果不是听到过关于她的街头巷议,绝不会想到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而且专杀穷人。
所以苏威已经加了小心。
“可是——”苏威咳嗽了一声:“羽凌妹妹到底来学什么呢,韩师教的都是治国之学,君子之学,可不教女红针织啊。”
“哈哈。”众人忍俊不禁。
这时候有人突然喊道:“原来她就是侯莫陈羽凌,长安城的魔女,毒妇,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
“没错,她的田庄,一亩地收九成的租子,她的奴才婢女死在她手上的不计其数,她的手下,**农奴,逼良为娼,无恶不作。”
“我看她来这里没安什么好心,不要收她,不要收下她啊。”
“她现在就那么坏,等学了韩师的本事,一定会为祸人间的。”
“我?”侯莫陈羽凌只知道自己很强势,但她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坏人,一方面她认为奴才和穷人根本不能算是人,另外一方面,她觉得大鱼吃小鱼是天经地义,所以众人骂她的时候,她感觉非常委屈。
在她心里,这世上畜生或者坏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韩春。
她永远都不会明白,世上的坏人,都不会觉得自己是坏人。
“这——”苏威沉吟了一下:“妹子,你不如先回去吧,等韩师回来,我会帮你禀报这件事情的。”
而此时杨素突然拍了拍脑门:“错了错了错了,都怪我,忙忘了。这个侯莫陈大小姐,也是韩师钦点的,是我给忘了。”
“啊!”苏威整个人都蒙了,他可是知道这位羽凌妹妹有多坏呀。刚才群众们反应的问题,只不过是冰山一角,她的恶,真有点儿罄竹难书的意思。
裴矩忽然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韩师说过,有教无类,将邪恶之人拉回正道,世上就少了一个恶人,多了一个好人,乃是双倍的收获,懂了吧。”
“哦!”苏威恍然大悟:“那既然如此,妹妹请进去领制服吧,记得,你是入室弟子,待会儿要跟他们说清楚。”
“是,那就多谢哥哥了。”侯莫陈羽凌始终也不能接受自己是个坏人的指责,她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做。所以很不屑的冲着人群切了一声。
然后向学宫大门走去。
侯莫陈羽凌心想,韩春这个奴才,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骗了这么多人,等自己找到机会一定要揭穿他才行。
而这个时候,韩春则还在皇宫里面给乾毓看病呢。
“今天的情况比昨天好了一点,兄台感觉如何?”韩春用完了针之后,轻声的询问着乾毓。
昨天韩春走后,襄平和乾邕已经把事情的始末跟乾毓说了一遍,乾毓虽然知道无力回天,但也对韩春特别感激。
他是一位豁达聪敏的君主,为人心胸开阔,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但很可惜,他忘记了与权臣斗争的根本法则是韬光养晦,锋芒毕露下引起了对方的主意,招来了杀身之祸。
但事已至此,他并不再纠结。
乾邕告诉他,给他治病的韩春是一位大德,自己曾经领教过他的学识,失传已久的上古经典居然在他身上重现,这分明就是上天赐福于我们大乾朝。
“我一直都在寻找此人,想要把他推荐给皇兄,可是没想到他竟然是二姐的老师。”乾邕说道。
襄平向皇帝讲述了韩春的种种神迹:“老师胸中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学,一言可以兴邦,一言可以灭国,只可惜陛下天不假年,就这么失之交臂,呜呜呜呜……”
乾毓平静的说:“皇姐,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贼子既然敢害朕性命,就一定不会就此把手,我大乾皇族,很快就要面对血雨腥风,能挽狂澜于即倒者,唯皇姐与皇弟也,你二人切不可太过悲伤。”
“陛下,襄平只是一介女流,小邕还是个孩子,我们又能做什么呢。那乾龙护权倾天下,兵权在握,禁军,府兵,郡兵,边军全都掌控在他的手中,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不是任人宰杀,只怕陛下死后,我等也不能苟活了。”
那一刻的襄平深切的感觉到,人生至此,已入绝境这句话的含义。
“太祖创业艰难,历经千辛万苦方有天下,你二人切不可轻易放弃,太祖的子孙不能死的没有价值,就算战到一兵一卒,也不能向敌人摇尾乞怜。”乾毓艰难的坐了起来:“朕,也不会屈服,明知是必败无疑,朕也绝不会束手待毙。”
“乾龙护这个贼子,经营半生,党羽遍布朝野,现在已经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了。他杀死了皇兄,又把朕当成他的傀儡,朝政大事,只凭他一言而决,朕只不过就是个盖章的工具罢了。”
“不过他想要谋朝篡位,将我皇族尽皆屠戮,也不是一点阻力也没有,这关键之处就在于禁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