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因為這次刺殺,皇位也不可能輪到高澄的弟弟文宣帝高洋,所以高長恭對此事非常忌諱,立即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高長恭是兩個月前來到晉陽的,當時高洋的兒子也就是他的堂弟高殷剛剛繼位四個月,還是個隻有十六歲的小孩子,朝政都是由太師斛律金和丞相段韶,尚書令楊遵彥還有尚書左仆射楊愔,尚書右仆射燕子獻說了算。
但常山王高演與長廣王高湛也同時輔政,高長恭就覺得形勢有些複雜,他作為一個受到猜忌的敏感人物,實在不適合繼續待在鄴城,所以就上書朝廷,準備屯兵晉陽,謀取北周的龍門與蒲阪。
因此韋孝寬才會上報兵部,說最近晉陽一線的邊境很不平靜,齊國一再的增兵,似乎有不軌之舉。
而事實上,這位蘭陵王高長恭的確就是有不軌的想法,他想要自保,也想要建功立業,急需要一場勝利來提高自己的威望,威懾朝中的各派係勢力。
因為他的父親世宗高澄和太師斛律金的兒子斛律光是好友,所以此次的軍事行動,得到了斛律金丞相的大力支持。
而斛律光乃是高澄的親兵侍衛出身,受到高澄一手提拔,視如兄弟,所以對高長恭兄弟自然是照顧有加。
目前斛律光擔任並州刺史,正好主管晉陽軍政,因此,斛律金斛律光父子,幾乎使出了渾身解數,從朝廷到地方,給高長恭開了一路綠燈。
兵馬調動迅速,糧草轉運充沛,很快晉陽附近就大軍雲集,目前為止,已經集合了超過三萬戰兵。
但是究竟要不要打,打的規模有多大,朝廷還沒有說話。
做為邊境晉陽的軍事指揮官,高長恭是有權利隨時發動戰爭的,但是僅限於一城一池的攻取與襲擾,規模不能太大,規模大了就要請上邊審批,所以他還在秣兵厲馬,不知道該從何開始。
但是兩個月以來,從朝廷得到的消息都不太好,因為小皇帝高殷寵幸的楊愔和燕子獻都是主和派,他們不希望打起來,所以高長恭一直也沒敢動。
對於這封戰書,高長恭也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該笑,他正愁朝廷沒有個正經的態度呢,敵人居然主動送上門來了。
高長恭當下一麵派人把戰書原封不動的送到鄴城給皇帝過目,一麵附上自己的一封奏折,裏麵隻說了幾句話:
“臣高長恭,不忍先祖父母受辱,決議以邊將之身份,向乾國宣戰,若朝廷不罪為臣,便供應糧草軍需,若朝廷怪罪為臣,為臣願戰死沙場,即便粉身碎骨,也不辱沒為人子,為人孫一場。”
隨後高長恭找了十幾個秀才,讓他們寫一封回信:“大乾朝這幫混賬,竟敢辱及我祖我父,你們必須給我罵回去,而且必須比他罵的更加難聽,不用有所顧忌,不久之後,本王將提強盛之師西進,一鼓作氣攻入潼關。上天要毀滅一個人,誰也救不了他。”
於是這十幾個秀才便搜索枯腸查閱資料,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把宇文家那點事兒全都給翻出來數落了一頓。
他們說宇文家其實不是鮮卑人,而是血統低賤的匈奴人,後來成了鮮卑人的奴隸,數典忘祖,認賊作父,先是給慕容氏當奴才,後來又給拓跋氏當奴才,再後來又給爾朱氏當奴才,名副其實的三姓家奴,直接稱呼大乾朝開國太祖皇帝乾泰的乳名黑獺,說他其實是私生子。
另外他們攻擊乾龍護,稱呼他的乳名薩保,說薩保廢立皇帝,殺掉了大乾皇帝乾覺,是個沒有人臣之心的畜生,還說乾毓是個白癡廢物,是乾龍護的傀儡,說乾毓的皇後天天給乾龍護侍寢,以此來獲得苟延殘喘。
至於小薩保的母親閻氏,高長恭明確的告訴他:二十年前已發配教坊司為妓!
“好,寫的好,立即派快馬送到臨汾。”
乾孝伯一路上累死了五匹戰馬,隻用了六個時辰就打了個來回,大約子時剛過就回到了長安城。幸虧他內力不淺,騎術精深,要是普通人早跟戰馬一起累死了。饒是如此,也是臉色煞白,氣血翻滾。
而齊國的回懟戰書,也沒有耽誤太長時間,很快就來到了臨汾城下。
臨汾守將賀蘭祥收到戰書不敢怠慢,立即將戰書收入信封,封皮外麵沾了三根雞毛,並附上自己奏章,令斥候八百裏加急送到長安,並一路上大叫:“齊國來犯,各州縣做好防範,敵國大軍來犯,緊守關隘……”
這一夜下來整個大乾朝都知道了。
與此同時,賀蘭祥也派人通知了駐防玉璧的韋孝寬,請他做好應對準備。
天還沒亮的時候,城頭上的禁軍看到一匹驛馬來到長安城下,馬上騎士身後插著斥候五方旗,立即意識到這是邊關急報,而斥候則在城下大叫:“臨汾將軍賀蘭祥,十萬火急戰報呈遞,請速速打開城門。”
這天才剛蒙蒙亮,大臣們正準備上朝,今天的朝會顯得比昨天還要擁擠,連六七品的官員都來了,也不知道皇上要幹什麽。
而就在這時候,幾名侍衛攙扶著一名斥候飛奔而來,那斥候一路大叫:“邊關急報,齊國來犯,賀蘭將軍急報,邊關遇襲,邊關遇襲……”
大臣們頓時一陣蒙圈,隻見那斥候跑著跑著就吐了口鮮血趴在地上,侍衛們趕緊搶過他手裏的雞毛信,送到了乾龍護的手上。
剛剛乾龍護正在跟姚新說話,所說的內容也不外乎就是皇上的身體,以及為何皇上會突然叫大起。
而就在這個時候,雞毛信到了他的手上。
乾龍護大權在握,直接就撕開了絕密文件,其他人立即躲開的遠遠地,仿佛那雞毛信是一顆炸彈。
等他看完戰書之後,差點沒氣的暈過去,竟然在宮門前仰天咆哮起來:“高殷,高長恭,我要殺了你們,我要殺了你們!”
所有的大臣都傻了,他們從沒看到過乾龍護如此失態,而事實上,他此生也從未做過這麽失態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