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的街市,是天下最繁華的街市,萬物俱備。可是每一件物品,都須以銅錢換之。有銅錢就有萬物,無銅錢則一物也難得到。齊人為了多得銅錢,不肯放過任何一天,哪怕那一天正是桃紅柳綠,鶯啼燕舞。“**奔”之會已成為遙遠的夢,隻會在午夜裏悄然進入沉睡的齊人心中。
齊人已學會了像魯人那樣嘲笑山中的蠻夷之族——他們居然男女不分,春天裏相互引誘**,形同禽獸。漸漸地,在列國眼中,齊國也儼然成了禮儀之邦。隻是在這個新生成的禮儀之邦裏,有著別國少見的新鮮之處——女閭。
當初管仲想著臨淄城中有三百處女閭便已足夠,而今臨淄城中的女閭已過五百之數,齊人尚嫌太少。女閭是齊國男人也是列國男人魂銷夢斷的地方,但是進到女閭中,一樣要拿出銅錢來。許多齊國男人奔忙無數天後,才能走進女閭一次。然而有許多人一天也不用奔忙,卻可以日日走進女閭。這些人中有坐食祖祿的公室子弟,有代代高官的豪門世家,有閑居優哉的各國使者,有世襲封邑的功勳之族,有商賈巨富,亦有策士酒徒……但是誰也沒有想到,堂堂的齊國之君也走進了女閭中。
幾年下來,女閭已分出了高低上下之別。上者,居於幽靜的後街,雕欄朱戶,漆屏玉階,巷曲院深。非高車駟馬之客,不出來相迎。下者,居於鬧市,油頭粉麵,插花招搖倚門而待,與販夫走卒討價還價,吵鬧不休。
齊桓公和那些公室子弟們一樣,都喜歡走進藏在深巷之中的女閭。每一次走進女閭,總有一雙玉璧或是十鎰黃金送到女閭的主人手中。這等豪富的闊客,縱然是深藏在後街,識盡繁華的女閭主人,也是很少見到。於是,齊桓公受到的招待也是超乎尋常,使他每一次都能滿意而歸。當然,沒有一處女閭知道這豪富的闊客就是當今國君。齊桓公每次前往女閭,都是先趕到豎刁府中,接著又趕到易牙府中,然後才從後門登上高車,馳向深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