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宣德皇帝下旨切责王通火速进军,驰援交州陈智的时候,交阯布政司清化府柏山县又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成了交阯事变的重要导火线。
原来再次到交阯镇守的中官马骐横行不法,肆无忌惮地掠夺交阯财物,凌辱土官,终于激起兵变,早已叛朝的原乂安府俄乐县巡检黎利趁势纠合众人扯起反旗,攻占了乂安府城。乂安都督蔡福降贼,知府钟泰和守将周安、陈麟以身殉国,交阯危急了。
乂安弃守、蔡福降贼、周陈殉国、九千余人遇难的消息传到北京城的时候,已是二十多天后了。内阁把交阯掌布、按二司事的兵部尚书陈洽六百里加急送来的战报呈给朝廷的时候,宣德皇帝十分震惊。他立刻把内阁杨士奇、杨荣、黄淮、金幼孜、杨溥、张瑛六大臣和英国公张辅召到思善门紧急商讨对策。
“想不到黎利如此猖狂。”宣德皇帝焦虑地说道,“夺了乂安不说,还把九千多官军给杀了,怎么这么野蛮残忍!”
“那蔡福太无能了!”内阁大臣杨荣议事的时候,总是第一个发言,“两万余人的部队,怎么能挤在野象寨这么一个两百余户的小寨里宿营?临到了东关眼看就要与大部队会合了却功亏一篑!还屈膝降贼,真是罪该万死!”
“那蔡福贪生怕死实在可鄙!”黄淮接着发言道,“可恨朱广、薛聚、于瓒、鲁贵、李忠之流也苟且偷生,真是把中朝人的颜面丧尽了!”
“蔡福、朱广这六个叛贼,马骐那贼阉,朕饶不了他们!”说起那蔡福等人,宣德皇帝不禁龙颜大怒,“还有那甘心认贼作父的包宣,张国公你要尽快查清他的原籍,着人速速将他九族一并捕来交三法司严惩不贷!”
英国公张辅一旁应了一声:“是,陛下。”
“陛下,对临死不屈的忠良应该大加表彰。”金幼孜一旁建议道,“那钟泰、周安、陈麟阵前英勇杀敌,临难视死如归,真乃我朝忠烈,臣以为要为他们建祠立坊,供万众瞻仰,扬我国魂方好。”
“金爱卿此言有理。”说到钟泰、周安和陈麟壮烈殉国,宣德皇帝深为感动。他想了想说道,“像钟泰这样舍生取义的忠臣,像周安、陈麟这样杀身成仁的良将,除了立祠建坊长享祭祀外,还追认品秩各升一级,令子孙永远承袭,还要重重地抚恤他们的家属。唯有陈麟曾与朱广在野象寨开门纳贼,奖赏略逊周安便了,金爱卿,你传旨礼部照议褒奖便是。”
金幼孜一旁应了一声:“是,陛下。”
“不仅如此,还要向全国广为宣扬这种忠君报国的精神。”内阁首辅杨士奇老成持重,一般不先发表意见,“陛下,臣以为当前我朝内外最需要的是周安、陈麟的这种精神,他们面对敌人是那样的坚定,临难之际对朝廷是何等的忠贞!这种大无畏的精神,对我们每个人都是一种激励!我们要充分宣扬这种精神,来激励斗志。”
“西杨爱卿说得是。”宣德皇帝点头说道,“你从速拟一道圣旨,晓谕全国吧。”
“是,陛下。”杨士奇也应了一声。
内阁中的六位大臣已有杨荣、黄淮、金幼孜、杨士奇先后发了言,那排名最末的礼部侍郎兼华盖殿大学士、直文渊阁的张瑛是今年三月十九日才蒙恩进的内阁,资浅望轻自然不大好贸然说话,议政时只是静静地听着。内阁大臣唯有那杨溥没有说话了,他在思考着什么问题。忽然,他向宣德皇帝开口问道:“陛下,该惩的、该奖的都有了方案,可是这交阯的战事如何处置,还没有办法啊!”
说到交阯的战事,英国公张辅不由得叹息道:“那征夷将军王通也不知怎么搞的,行动如此迟缓!四月二日就奉命出征交阯讨伐黎利,现在已是十月初了,时间过去了七个月,还不知军队到了哪里。要是能早到一些时候,那蔡福等人也不会孤立无援以致落败,陈智等人也不会闭城不出见死不救了。”
“昨天,听交阯来使说,九月底王通的征讨大军已经到了交阯的鸡陵关。”杨荣接话道,“王通的行动确实迟缓了一些,但北京至交阯的交州从广西凭祥入境有一万零四百余里,就是日行百里,也需三四个月时间,何况还有从湖广、广东、广西调集的三十万大军集结到凭祥也需数月,王通的困难也还是有的,不过总的说来还是行动不快,延误了战机。”
“不论怎么困难,从奉命出征到进入交阯地界竟用了六个月的时间,太慢了。似这等磨磨蹭蹭的,怎么打仗?”宣德皇帝愠怒地说道,“兵贵神速,救兵如救火,他倒好,六个月过去了还没到交州,这叫什么救援?像他这样,不说一个交州,就是十个交州也丢了!”
杨士奇沉吟了一下,对宣德皇帝说道:“陛下,臣以为王通还要下旨切责才是。”
“光下旨切责管什么用?”杨溥沉思着说道,“八月底在献县单桥,陛下不是下过一道切责王通行动迟缓,催他加速前进的旨意么?他王通仍然是迟迟到不了交阯。你想这北京至交州有一万余里,急行军日行百里需要三个半月才能到达,加急传旨日行两百里,也需要五十余日才能到,六百里加急也要一二十日呢!等皇上圣旨到的时候,还不知情况怎样了。似这样路途遥远,往返催急,往往收效甚微,不是个办法。”
一听杨溥说得很有道理,宣德皇帝问道:“以南杨爱卿之见,该如何是好?”
“臣以为当前急需的是走马换将。”杨溥回答道,“臣在八月献县单桥议论交阯战事时就建议派英国公张辅去交阯征讨。张国公曾先后四至交阯征讨、镇守达十年之久,威震南疆,交阯人所畏者唯有张国公;掌交阯布、按二司事,抚治交阯二十年,勤政爱民,交阯人所服者只有黄尚书。现今王通治军不力,行动迟缓,贻误军机,损失巨大,取而代之已经刻不容缓;今日交阯战报中所言,交阯掌布、按二司事、兵部尚书陈洽又上书请求黄福还抚交阯那也是陈洽肺腑之言,也是不容迟疑。是以臣建议陛下速派张国公和黄尚书重返交阯,定可安定南疆!”
“臣附议!”一听杨溥此言,张辅立即表态道,“臣不揣冒昧,不避嫌疑,主动请缨再往南疆,为陛下安定交阯!”
“臣附议!”“臣附议!”黄淮和金幼孜也立即发言,表示支持杨溥。
“此议不妥!”杨荣也是直性子,见杨溥、张辅、黄淮、金幼孜四人都主张走马换将,他毫不隐讳地出言反对,“那王通率领三十万大军征讨黎利,虽行动迟缓,但一仗未打,何以知他不行?无故走马换将,何以服众?即使要换王通,也要等他吃了败仗方可换将!至于黄福,现在去换陈洽那更是不宜。你想现在是反贼四起,平叛靠的是军事,且是抚治能解决问题的么?”
“此事宜慎重为上。”杨士奇不紧不慢地说道,“眼下交阯无论是军事还是政治都需稳定,一旦走马换将,军事摇动政治松懈,后果不堪设想!”
“陛下,用人不慎,那才叫后果不堪设想!”在交阯镇守人选上,杨溥一直不赞成杨荣、杨士奇的主张。他冒着与二杨相左的风险,率直但诚恳地说道,“前些年黄福尚书曾就交阯治理之事致书张国公,臣曾经有幸拜读。黄尚书信中说:‘交阯恶本未尽除,守兵不足用。驭之有道,可以渐安;守之无法,不免再变。’臣觉得这是黄尚书从交阯实情得出的经验之谈,这是治理交阯的箴言。驭之有道和守之无法,关键就是用人!而今镇守将军陈智懦而多忌,都督方政勇而寡谋,二人素来不和;再加上中官马骐恃宠骄纵,肆意不法,弄得交阯天怒人怨;而掌布、按二司事的兵部尚书陈洽虽忠义可嘉,但资浅望轻难以制衡,是以交阯情势日益恶化。而今这征夷将军王通,虽从戎日久,但素无战功,是以父亲王真死于靖难之役而袭封成山侯,而且不善战事,畏敌如虎又刚愎自用,征讨黎利平定交阯叛乱,岂能指望他?是以臣斗胆再次进言,唯有走马换将,才有望平叛。不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杨溥这话憋了好久,今日为了大局不得不说了。虽然没有明说,但谁都听得出来,杨溥批评的是交阯用人不当。宣德皇帝听了半晌没有作声,他知道杨溥说得有道理,但杨荣讲的也是实情。他在权衡两种意见的利弊得失。周围的几位大臣也静静地望着他,等待着决策。
“南杨爱卿,你的意思朕听明白了。”沉思了一会,宣德皇帝忽然向杨溥说道,“这换将的方案目前不宜施行。除了东杨所说王通一仗未打领军无过不宜换将外,你建议的张辅爱卿现时为朕掌管着五军都督府,管理着天下军队,朝夕辅侍左右,谋划军国重事,怎么能因一隅之事而遣当朝军事元勋呢?何况现今北方鞑靼三部未靖,广西桂平大藤峡叛蛮、甘肃安定叛藩尚未肃清,广西庆远府宜山平叛正在用兵。这一系列的军事行动均需张国公指挥,你说他能抽得开身么?再说那黄福,朕还是单桥时说的那句话,黄爱卿已年逾六十,命其远任,朕于心不忍。除了这方法不可行外,你还有其他方案么?”
见宣德皇帝不赞成走马换将,而且语气十分肯定,杨溥也不便再争了。他叹了一口气,只好说道:“既然陛下不用走马换将的方案,臣以为眼下急务有三件:急速下旨,命王通火速进军,剿灭黎利,不得延误;为防不测,另派大将先赴广西凭祥待命,如王通军事不济,即刻进军交阯取代王通;交阯偏远,往返一趟费时需日,信息不通,朝廷闭塞,有碍指挥,亟须加强六百里加急驿传,保证交阯消息二十日左右即可到达北京,万一不测,朝廷也好及时采取措施。如做好这三件事,或许交阯之事尚可补救。臣直言不讳,尚望陛下原宥!”
杨溥一说完,张辅立即附议道:“陛下,既然您顾念臣等不让去交阯,南杨大人所信的三件事至为重要,请陛下速速下旨着办方好。”
黄淮和金幼孜也在一旁附和道:“南杨大人所信可防交阯不测,陛下不必犹豫了。”
宣德皇帝也觉得杨溥的三条补救措施可行,他点头说道:“这第一件事和第三件事好办,唯有这第二件事难定。大家说说,派谁去广西凭祥待命呢?”
提及待命的大将人选,众人都不作声了。因为这事干系太大,弄不好会丧师没地!见大家都不吱声,宣德皇帝转身问杨荣道:“东杨爱卿,你是辅朕协理军国事务的大臣,你说说看派谁去合适?”
“按常理而论,这位到凭祥待命的大将军,必须在五军都督府都督中选派,方能担此大任。”杨荣沉思了一下回答道,“现任五军都督府的中军都督英国公张辅不能前往自不必说了;左军都督府都督朱勇,留守南京,坐镇江南,自然也不好动得;还有左军都督、阳武侯薛禄,刚从征乐安平定高煦,留镇武定州,更是不能动得;前军都督府都督宁阳侯陈懋,镇守宁夏,防守着瓦剌等部,也是动不得的;后军都督府都督成山侯王通现在已在交阯。现在只有右军都督府都督安远侯柳升尚未镇军,正在巡视宣府、开平、大宁边务。目前五军都督只有这柳升还可抽得。臣以为要派大将去凭祥待命,只有派柳升去了!”
听罢杨荣建议,宣德皇帝向张辅问道:“派柳升去,英国公以为如何?”
张辅思索了一下回道:“柳升曾随臣征讨交阯,对交阯情况熟悉,派他去较为适当。不过此人素来轻敌,要严加告诫为是。”
“那就派柳升去吧。”杨荣已经把事情说得明明白白了,张辅也认为可以,宣德皇帝听罢点了点头。顿了一下,他继续对杨荣说道,“这柳升曾随英国公征讨交阯,平定交阯建有奇功,在交阯也颇有威望,对交阯地形也较为熟悉,他是合适人选。不过,柳升勇而寡谋,临兵易骄,骄兵必败,东杨起草谕旨时要郑重叮嘱,命他切记不忘。”
杨荣点头答应了一声:“臣记下了。”
宣德皇帝继续说道:“而今宣府、开平、大宁诸卫,柳升已经巡视了一遍,前日奏报说一切均好,边境安宁,将士严阵以待,估计北边近期不会有事。东杨爱卿可知会兵部,派人前往开平召回柳升,前往凭祥待命吧。”
“是,陛下。”杨荣应了一声。
末了,宣德皇帝对杨士奇等人说道:“交阯之事如此安排,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如果没有,这事就这么定了。”
“陛下,臣还有一事启奏。”见宣德皇帝定下了交阯大事准备歇息,杨溥连忙说道,“刚才内阁还接到河南布政司左布政萧省身和按察司佥事傅启让联名上奏的《请筑开封黄河大堤表》,说黄河开封段西起荥泽,东抵归德四百余里的大堤,自永乐十四年河决开封后,一直未加大修,水患频发,民不聊生。今年春夏,霪雨经月,黄河水溢,漫浸开封、郑州、归德二府一州二十二县,百姓漂泊,苦不堪言。傅启让自请董役,堵口复堤,保民安生,请求皇上允请,臣等不敢独专,特请圣裁。”
听说傅启让请命修筑黄河大堤,宣德皇帝不禁心里一热。接过表章,他仔细看了一遍,点头赞许道:“傅启让临危请命,忠君爱民之心可嘉!兹事体大,南杨爱卿,你是内阁分管礼部、工部、农桑之事的大臣,你看此事怎么办?”
见宣德皇帝要自己先拿意见,杨溥连忙奏道:“黄河开封段堤埂年久失修,中原大地每逢大雨便汪洋一片,黄河大堤亟待修筑,此乃百姓生存大事。今幸有傅启让主动请缨,陛下正好命其董事,大发民夫完此大役,实为朝廷之幸!”
听了杨溥的话,宣德皇帝向杨士奇、杨荣等人问道:“你们几位爱卿的意见呢?”
杨士奇、杨荣、黄淮、金幼孜、张辅连忙赞同道:“南杨言之有理,此役亟待兴办。”
“那就照准吧。”宣德皇帝当即表态,“着河南布政司即日调集民夫,择日开工,还是以工代赈,令相关各有司衙门通力协作,务求早日除此水患。好了,大家歇着去吧。”
“陛下圣明!”众人颂扬了一声,告辞回府去了。
且说宣德皇帝急敕王通进军交阯征讨黎利的圣旨,六百里加急传到王通军前的时候已是二十多天后的十月下旬了。这时,王通的援救大军还滞留在鸡陵关以南的北江州山道中。这时,正值大雨滂沱,泥泞路滑,三十万大军人数又多,行路艰难。从九月下旬王通第一次接到宣德皇帝催促进军交阯的诏书后,走走停停,走了个把月,才走了三百余里,过了谅山、谅江,到了北江州。
接到宣德皇帝切责行军迟缓的旨意,王通慌了,他坐在北江州的军营中召集将领们商讨对策。
“皇上有旨,责备我们行动迟缓,贻误军机,这罪名可担当不起。”王通忧郁地对众将领说道,“再不加快行军速度,要是皇上怪罪下来,我们就难脱干系了。”
“我们的行军速度不是说的,也的确太慢了。”前军都督马瑛不满地说道,“我们前军进军速度可不慢,第一天我们就进军六十里。可是中军、后军跟不上,王将军令我们原地等等,这样我们一等就是三天!似这等走走停停,何时到得交州?你们中军、后军怎么就那么慢呢?”
“我们中军可不慢!”中军都督毛信马上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第一天行军,我们仅在你们后面十里,这是规定的距离,怎么叫慢?我们第二天也没有走,那是因为后军没有跟上来,不是王将军叫我们不走等后军的么?”
“那就是后军拖了后腿!”前军都督马瑛是朝廷任命的参将,虽说是前军都督,但他却是这三十万大军的二号人物,对毛信的话很是不满。待毛信的话音一落,他立即斥责道:“你们后军说说看,为什么走得那么慢?”
后军都督宋义满腹牢骚,他埋怨道:“交阯这个鬼地方,山高路险,本来就难走,再加上天天下雨,泥泞难行,怎么走得快?”
“可不是么!”后军副将都指挥蒋玉一旁补充道,“进入交阯,连绵几百里都是崇山峻岭,不时有山洪暴发,阻断道路;那林茂草深中隐伏着毒蛇猛兽,时时对人袭击;还有那小股叛军,从进入交阯的境地隘留关起就不断袭扰我们后军,我们既要防山洪,又要防蛇兽,还要与小股叛军作战,就是想走快也走不了!”
“好了,好了,别吵了!”总兵官、征夷将军、成山侯王通见前、后、中三军都督争吵起来,连忙调解道,“行军速度肯定是慢了点,但困难大、路难行也是实情,我不让三军脱节,不也是为的稳打稳扎,防止叛军偷袭么?那黎利的叛军可不是等闲之辈,还是小心点的好!前面的事已经过去也就算了,关键的是现在我们如何加快速度,火速进军交州。说说看,大家有何良策?”
见王通这么胆小惧敌,畏首畏尾,马瑛心里有气,但王通是主帅,他是参将,也不便争论,只好把这股怒气压在心底。现在王通问到如何加快进军速度,马瑛立刻说道:“据前军探马刚才回报,那黎利派叛军的伪大将军黎善兵分三路再次进犯交州。他们东路从清化出发,沿宁平、南定,渡江攻交州的下关;西路从乂安出发,沿沛上、乐山,攻交州的边江小门;中路从茶笼出发,沿绵水、春梅,攻交州西侧的石室。叛军意在攻取交州周边城镇包围交州。针对叛军如此图谋,末将以为我军也应兵分三路,火速支援三城,里应外合,歼灭叛军。”
在场的前军副将都指挥郭荣、中军都督毛信、中军副将都指挥郑宣、中军帐前警卫副千户桂胜一齐附和道:“马都督此计甚好,不仅可以加快我军进军速度,避免人多拥堵,还可抓住战机聚歼叛军。”
对马瑛的提议,虽然后军都督宋义和副将都指挥蒋玉没有吱声,但他们也没有表示反对,显然他们对马瑛有些不服气。
“那就照马都督的计策行事吧。”见大家意见一致,总兵官王通发话了,“我们也兵分三路,前军为东路,直奔下关;后军为西路,援救边江小门;中军为中路,直扑石室。三路军无论胜负如何,都到石室会合,不得有误!”
“末将遵命!”说罢,马瑛、毛信、宋义等人带着各自的副将回营部署进军去了。
宣德元年十一月六日近午时分,王通、陈洽、毛信率领着十万前军,经过应平县城,来到了应平以南的宁桥。前几天马瑛等三路军马在石室会合后即驰援交州。围攻交州的叛军见数十万官军赶来,慌忙往南撤了。王通、陈洽商议,即刻发兵前往交州之南,驰援茶笼州。这宁桥在交州的正南面百余里的地方。这交阯的地形由北面的谅江府到南面的顺化府宛如一片三角枫叶,从谅江府到清化府是叶片,正北的安明、东北面的芒街和西北面的巴马分别是三个角。由清化往南经乂安至顺化狭窄细长,恰似枫叶的叶柄。交阯的地势,北部枫叶上的西北部有高高的黄连山脉。山势西、北高,东、南低,黄连山由西、北向东、南逐渐低矮,到永福、谅山一带隐于地下,形成了著名的富良江三角洲,东西南北纵横数百里,那里河网密布,一马平川,是交阯最为富饶的地方。那应平就处在这富良江平原的中心偏南的地方,旁边的带河像一条丝带一样傍着应平,弯弯曲曲向东南方向淌去,直到数百里外的金山流入大海。这宁桥在应平县城的南面数十里的地方,这带河在这里傍着北岸的陡坡缓缓地拐了个大弯向东流去。南面形成了一个面积颇大的平滩,那平滩不久前刚从雨季的洪水里露出来,星星点点地长着尺多深的一窝窝野草,不过由于旱季的到来,火辣的太阳把那平滩上烤得到处是大大小小的裂坼,似乎泥土都干硬了。这里是应平通向带河南面彰美的交通要道,带河上架着一座一丈多宽三四十丈长的由树条搭成的木桥,通过木桥,有一条大道笔直南伸,经过那宽阔的平滩,再经过平滩后的大片芦苇地就进入彰美地界了——这就是有名的宁桥。
见担任前锋的都指挥郑瑄的部队在宁桥前的带河边驻师不前,王通和兵部尚书陈洽赶了上来,向郑瑄问道:“部队为何停止不前了?’
郑瑄马上欠身回答道:“禀侯爷,末将见对岸地势险恶不放心,正在观察呢。”
站在一旁的都督毛信也说道:“侯爷,这儿的地形对我们确实不利,险恶得很呢。”
“这一马平川的有什么险恶?”王通不以为然,他皱着眉头责备道,“这宁桥是南北交通要道,有什么不放心的?你看,那桥南头不是还有几个人正迈过大桥往南去么?胆小如鼠,进军吧!”
“侯爷且慢!”站在河岸上向南瞭望的陈洽忽然阻止道,“对岸大片芦苇地,近河又是平滩,滩后是带河,如果芦苇地中叛军设下伏兵,我军过河士卒绝了退路,那就危险了。这地势险恶,我看还是将部队停下,先派人过河探明情况后再过河的好。”
“尚书大人多虑了。”王通哈哈大笑道,“伏兵?哪来的伏兵?这会儿黎利还在茶笼攻城呢!再说,即使有埋伏我们也不怕,几百几千的叛军能敌我三十万大军?那不是以卵击石么?军情紧急,莫要疑神疑鬼贻误军机了,赶紧过河吧!”
“将军还是三思的好。”陈洽不顾王通的情绪,策马上前伸手拦住道,“这地势险恶,敌情不明,不能贸然进军!”
一见陈洽公然当众违抗军令,这王通不禁勃然大怒道:“陈洽,你不过是本将军的一个参赞军务,无权干涉军事决策,你怕死不过河也就罢了,到一旁歇着去吧!”
说罢,王通拔出宝剑对都督毛信、都指挥郑瑄大声命令道:“立即督师过河不得有误,违令者斩!”
见王通大发雷霆,毛信和郑瑄不敢再说,转身将令旗一挥,说了一声“过河”,便拨转马头带头跳上了木桥,后面的大队官军紧跟着开始过河。不一会,那浩浩****的前军就像潮水一样向对岸涌去。
一见这情景,陈洽不禁气得昏了,但又无可奈何,他仰天长叹道:“交阯完了,交阯完了!”
那毛信和郑瑄带着官军走过木桥,渡河到了带河南岸,倒也比较顺利,并未发现叛军埋伏。毛信和郑瑄不禁松了一口气,放心地带着部队沿着大道走进了芦苇地。毛信和郑瑄原以为那片芦苇地不过是带河早先的滩涂而已,谁知那芦苇地越走越深,越走越密,走了半个时辰,还望不到尽头——这芦苇地少说也有十余里长!
看见这漫地遍野的芦苇,毛信和郑瑄心里不由得发怵了。人马走在这芦苇道中,除了这头上的一线蓝天外,茂密的芦苇把什么都遮挡住了,周围什么也看不见,弄不清,似乎这两旁的芦苇中隐藏着巨大的危险,正在渐渐地向官军逼来!
正在毛信和郑瑄心犯狐疑的时候,突然前头一声炮响,两旁芦苇中忽然冒出了无数叛军,无数支竹枪长长地从芦苇中伸出来刺向官军,“哎哟哎哟”之声四下乱叫,许许多多的官军连叛军的人影都没有看清就倒下了。
一见这惊心动魄的情景,毛信和郑瑄惊呆了。还没等他俩反应过来,芦苇丛中飞出两支竹枪,“噗噗”两声射中了二人的胸膛,毛信和郑瑄惨叫一声落下马来,死了!
见前头的官军遭到突然袭击,后面的官军掉头就逃,谁知又是一声炮响,那两旁的芦苇丛中也忽然冒出无数叛军,手执竹枪成排地向官军逼来。那官军一见吓得魂飞魄散,没命地向宁桥奔逃。可是人多路窄,哪里容得下这么多人?官军们见了,不由分说争先恐后地向平滩上奔去。不料那平滩看上去是土干地坼,实际是面干底湿,竟是一片巨大的淤泥滩,人一踏上去便被陷进了泥淖里,任你怎么挣扎,也爬不上来!就这样,无数的官军被叛军逼赶着陷入了平滩上的淤泥,他们拼命挣扎着向带河里爬去。可是迟了,随后赶来的叛军们,纷纷投掷竹枪,发射弩箭,可怜那无数的官军陷在泥淖里,动弹不得一个个惨叫着死在了平滩上的淤泥里。不一会儿,那宽阔的平滩上,到处是官军尸体,一时间,那带河里的河水全变成了血色!
眼见着南岸发生的惨景,王通大惊失色。他慌乱地大叫道:“快撤,快撤!”腿下一夹,提起马缰就向宁桥上奔去!
这王通口里喊撤,脚下催马竟向桥上奔去,这不是吓昏头了么?身旁的指挥仰升连忙策马赶上前去拦住了王通,急切地说道:“侯爷,您弄错了方向,撤兵该向北方走呢!”
王通这才惊醒过来,慌张地对仰升说道:“快传我将令,大军后队变前队,速速退回交州城!”
王通说完,正待要逃,忽然宁桥飞来一支冷箭,“噗”的一声射中了王通的右肋,他晃了两晃,伏在马背上什么也不管了,带着两三名贴身侍卫,拨转马头向交州方向落荒而逃!
正在这时,只听带河上游又是一声炮响,无数的叛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叫喊着向官军冲来。一时间,杀声震天,枪林箭雨,官军们一触即溃,纷纷夺路而逃,向交州奔去。
一见王通逃跑了,官军溃散了,兵部尚书陈洽恨得咬牙切齿,他愤愤指着远去的王通痛骂道:“这个刚愎自用的懦夫,交阯坏在你的手里了,你这该千刀万剐的罪人!”
骂罢,他回身对身旁的五六名随从说道:“大势已去,你们逃命吧!”
说完,他双腿一夹,马缰一提,纵马迎着叛军冲去。其身后的五六名随从深受感动,也奋不顾身地跟着陈洽冲入了叛军阵中。
那陈洽和三四名随从在叛军阵中舞动刀枪,左冲右突,拼命厮杀,一连杀死了十多个叛军。可是寡不敌众,叛军越围越多,一个招架不及,陈洽后心中了一枪,他踉跄了一下,坠下马来!
“大人,寡不敌众,快逃吧!”五六名随从立即把陈洽团团护住。一名随从急忙把陈洽扶了起来,急切地劝道,“趁叛军混乱之中,先逃到交州再作计议吧!”
“谢谢你们的好意!”陈洽怒目圆睁,望着叛军一字一顿地说道,“吾为国家大臣,食禄四十年,报国在今日,义不苟生!”
说完,陈洽毅然冲向叛军,挥刀连杀数人,然后横刀一抹,头上鲜血迸流,自刭而死了!
一见陈洽为国尽忠,五六名随从群情激昂,大喊一声“杀呀”,一齐冲向叛军,几名叛军顷刻成了刀下之鬼,这拼死一战的阵势把叛军吓坏了,待他们清醒过后再度围上来的时候,这五六名随从也像他们的尚书大人一样,毅然自杀以身殉国了!
宁桥这一役,官军惨败,被叛军杀死的,逃到带河被淹死的,逃跑时自相践踏死的,总共两三万人,被打散的有六七万人,官军元气大伤。王通吓破了胆,逃到交州城里,一面紧守城门不出,一面上表派人回朝报告败军情况,请求支援。他无心作战,决意固守交州城,以候援军。
王通宁桥中伏败退交州的第二天,即派千户祝仕为使者带着报告兵败情况请求增援的表章上奏朝廷。这使者两百里日夜兼程,整整走了五十天,终于在宣德元年十二月二十六日的午时初刻赶到了北京。
这一天宣德皇帝还在奉天门上朝议政,话还没说完,忽见午门官黄琅急匆匆进来跪下禀道:“启奏陛下,交阯征夷将军成山侯王通使者千户祝仕刚刚赶到北京,说有重要军情报告,现在午门外候旨。”
听说有重要军情,宣德皇帝心下陡然一惊,连忙说道:“快快宣他上殿!”
不一会,祝仕满脸风尘地来到殿上,三跪九叩行了陛见大礼,奏道:“臣千户祝仕奉征夷将军王通之命前来报告紧急军情,现有奏报在此,请陛下御览。”
说罢,祝仕从怀中掏出表章双手呈上。司礼监太监金英接过表章献给了宣德皇帝。
宣德皇帝展开表章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脸上乌云密布。半晌没有出声。殿上的众位大臣心知不妙,但又不便探问,也只好默默等待着皇上的谕旨。
“你辛苦了,祝仕,平身吧。”过了好一会,宣德皇帝终于开口了,他向跪在殿上的祝仕说道,“你把王通在宁桥中伏的情况向众位大人说说吧!”
“是,陛下。”祝仕站了起来,把王通如何进军交阯,马瑛如何清威大捷,宁桥如何兵败,黎利如何围城等等军情扼要地说了一遍,听得殿上的文武百官是心惊肉跳瞠目结舌。
“陈洽奋不顾身尽忠报国,真是可敬可佩!”待祝仕说完,宣德皇帝叹息了一声,问道,“你动身的时候军情如何?现在交阯还有多少兵马?”
“王将军宁桥中伏退守交州是十一月六日,臣是十一月七日清晨趁叛军围城混乱之际混出城外的。”祝仕奏道,“我来的时候,叛军大约二十万人马把交州城围得水泄不通。我随王通将军进入交阯的时候是三十万大军,宁桥一役,战死两三万,打散六七万,退守交州城的还有二十万,加上交阯原有驻军尚存十万,臣估计交阯现有官军三十万,分守交州、东关、边江小门及各府州县城。”
“还有官军三十万?”宣德皇帝听后思忖了一下,然后问道,“既然官军还有三十万,那为什么不与叛军对阵,而退入交州城中让叛军围困着呢?”
“宁桥那一仗场景太吓人了。”祝仕说起来还心有余悸,“叛军凶狠剽悍,杀得官军人人胆寒。陈尚书不幸遇难,王通将军肋下又中了一箭,是以王将军迫不得已退入城中,谁想那叛军随后追来就把交州城给围了。”
听了祝仕的解说,宣德皇帝的脸绷紧了,显然他很不满意。过了片刻,他又问道:“你从交州动身是十一月七日,今天才到,路途走了整整五十天,如此重大的军情,你为何不六百里加急呢?上次黎善分三路进犯交州的时候,六百里加急不是二十多天信息就到了北京么?”
一听皇帝责备军情消息来得迟缓,那祝仕吓得“扑通”一声跪下说道:“陛下圣明,上次黎善进犯交州时,交州以北道路畅通,而且用的驿传,所以六百里加急,二十多天消息就到了北京。而臣这次返朝,王将军要臣面见圣上,报告军情,请求援军,所以不用驿传,只有臣两百里加急返朝。加之宁桥一役后,叛贼黎利分兵进攻昌江、谅江、谅山、丘温,整个交阯北部到处都是叛军,路途遥远,通道梗阻,是以臣尽管日夜兼程两百里,但还是迟缓了,望陛下恕罪。”
听了祝仕的解释,宣德皇帝一想那是实情,也不好再加责备。他摆了摆手说道:“你下去歇息候旨吧。”
“谢陛下。”祝仕行了告辞礼站了起来。他走了几步又反身向宣德皇帝奏道:“陛下,交州军情十万火急,您可要从速决断啊!”
待祝仕出殿,宣德皇帝问殿上的文武百官道:“王通兵败宁桥,黎利围困交州,交阯危在旦夕,众卿有何良策?”
“这王通败兵丧师,真是罪不可赦!”都御史刘观第一个站出来启奏道,“不惩前者,无警来人。臣以为当速派锦衣卫前往交阯拘捕王通等人来京论罪!”
“对,先拿王通问罪!”殿上的文武百官十分激奋,议论纷纷,“三十万大军征讨黎利,一到交州便损兵折将三分之一,罪责难逃!”
显然,刘观和朝廷还不知道王通宁桥兵败后这四五十天内不仅败兵丧师,而且还擅自割让了清化以南之地,不然,刘观恐怕要奏请将王通以卖国贼就地正法了。
宣德皇帝摇手道:“现今最要紧的是如何平息黎利叛乱,以免事态扩大,追罪问责那是后一步的事。大家议议,交阯军情该如何处置?”
对此重大军情,按照惯例,首先是内阁大臣要发表意见,身为首辅的杨士奇和负责军事的杨荣理应拿出自己的观点和主张。可是他们二人在交阯的问题上都不主张用兵,是主弃派,眼见殿上百官们群情激奋,个个愤恨王通无能,明摆着是主张征讨黎利的,他们不想成为众矢之的,是以默不作声,静观其变。殿上主战派的领袖是内阁大臣杨溥和英国公张辅,可是前几次朝议交阯之事时,对杨溥和张辅主战的主张,宣德皇帝都没有完全采纳,尤其是张辅两次主动提出率兵南征,都被宣德皇帝否定了,张辅也不明白宣德皇帝的真实用心怕担当嫌疑,永乐十七年那中官马骐不是背后向太宗皇帝诬告黄福久居交阯有异志么?因此,杨溥和张辅也不想贸然发言,只是静静地听着。
宣德皇帝问话了,可是殿上却鸦雀无声,没有一人发言。他好生奇怪,正要点名询问,忽见去年十月改封南京兵部尚书,刚刚回朝述职的前任兵部尚书老臣李庆站了出来说道:“启奏陛下,据祝仕刚才所言,交阯危矣。朝廷必须高度重视方好。这交阯是太宗皇帝亲手收复的疆土,我们有守土之责。现今交阯尚有军队三十万,自永乐五年六月设立交阯布政司以来,这二十年陆续派驻交阯、移徙交阯的官吏士民也不下二十万,这中朝的五十万官吏军民人等可还都在交阯,我们不可不管啊!臣以为兹事极大,朝廷速派能征善战将军,速发精锐之师,从速南征,平定黎利叛乱,以保疆土,以安百姓!”
“臣附议!”吏部尚书蹇义一贯主张征讨,见李庆提出平叛主张,他立即站出来说道,“祖宗创下的基业,绝不能在我们手里丢失!多几个陈洽、周安,交阯绝不至此!”
“臣附议!”户部尚书夏原吉也是主战派,他也站出来说道,“陛下,您不要顾虑用兵之费,臣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保证交阯所需!”
“臣附议!”“臣附议!”内阁大臣金幼孜、黄淮、新任礼部尚书胡滢、刑部尚书金纯、工部尚书吴中、通政史顾佐、左军都督阳武侯薛禄等众多文武大臣一齐附议,强烈要求速派精兵强将南征平叛。
见众大臣意见一致,但内阁的三杨和英国公张辅却没有发表意见,宣德皇帝知道杨士奇、杨荣一向不主张用兵,在这种场合他们肯定不便说话,只有杨溥和张辅是主战的,看他们有何高见。想到这里,宣德皇帝向杨溥问道:“南杨爱卿,交阯之事,你的意见如何,说来听听!”
“是,陛下。”见皇上点名问话,杨溥出班奏道,“臣一向主张交阯之事朝廷不可小觑,应派遣智勇持重的宿将和德高望重的大臣前往镇守治抚为宜。今征夷将军王通兵败宁桥,困守交州,非我交阯守兵不足用,皆是人非所用导致,为今之计,臣以为一要派得力大将率兵往救。兵不在多,而在精。此时交阯尚有官军三十万,再派精兵十万左右足可剿灭黎利。主将不明,累死三军,没有好的主帅,兵卒再多也是徒然。二要从广西和云南分道同时出击,以防黎利东跳西蹿遁入老挝。三要清道路,强驿传,确保交阯与朝廷信息畅通。交阯偏远,路途万里,一旦道路梗阻,消息不通,交阯情况不明,朝廷诏令难达,那就糟了!四要速度快,切不可像王通那样,受命六个月后才进入交阯,那样,交阯就完了!”
“南杨大人所言极是!”一旁的张辅不等皇上问到自己,立即发言声援道,“臣先后四至交阯,深感主帅之重和驿传之要,无论谁去交阯,切莫忽略这两条!”
“南杨所言精当!”“南杨之言至为重要!”一听杨溥的建议,殿上的蹇义、夏原吉、李庆等人齐声附和,就连一直没有说话的杨士奇、杨荣也不禁点头。
见殿上的文武大臣意见基本一致了,宣德皇帝这才说道:“再次出兵交阯平息叛乱,那是不容置疑了。正如南杨爱卿所言,当前交阯最重要的是两件事:主帅和驿传。这驿传要靠主帅去后派兵加强,现在最重要的是谁去交阯。从云南出发的一路好说,从广西进入交阯的这一路,派哪位大将去合适呢?”
兵部尚书张本应声出班奏道:“现任右军都督安远侯柳升将军现在广西凭祥待命,陛下何不命他率军即刻出征?”
“对,派柳升去。”宣德皇帝朗声说道,“命云南黔国公沐晟为征南将军、总兵官,兴安伯徐亨为左副总兵,新宁伯谭忠为右副总兵,率云南各卫所官军五万从云南河口进军交阯讨贼;命右军都督安远侯柳升为征虏副将军,后军都督佥事保定伯梁铭为左副总兵,左军都督佥事崔聚为参将,南京兵部尚书李庆参赞军务,率湖广、广东、广西、贵州各卫所步骑七万,由广西凭祥镇夷关进入交阯征讨黎利,内阁即日拟旨,兵部即日发符,户部即日发运粮草,通政司速发行人到云南传旨。还有,军情要及时奏报朝廷。官军到了哪里,叛军有何动向、我军有何部署等等,命柳升派专班专人五日一奏报。军情紧急,命各路人马接旨后着速起程吧!”
杨士奇、张本、张辅等一齐应道:“臣等谨记谕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