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年宫中,始皇正摆夜宴,并让扶苏作陪。来的几位俱是朝中最有实权的大臣——李斯、冯去疾、冯劫、蒙毅和赵高。王绾辞去相位,始皇没有让李斯独揽大权,而是提升冯去疾为右丞相,使朝中又升起一位新贵。
始皇的统御之术多出自韩非的权术论,作为同窗,李斯深知这是陛下的制衡之术。冯去疾虽然新任右丞相,但其势力也不小,并且他是蒙恬的岳丈,在朝中他与蒙毅自然会相互支持。李斯与冯劫则是另外一党,他们还有赵高的暗中支持,双方势力基本保持均衡。
近些时日是李斯最为风光的时候,始皇批准了他的焚书之奏,并将此事交给他办。他接近始皇的机会多了,自然表现的机会也就多了。
各地的郡守上报执行情况,李斯总结一番,然后上报给始皇,获得了赞赏。所以今夜之宴,实际是庆功之宴。
蒙毅、冯去疾和扶苏都是不赞成焚书的,但他们都无力阻止始皇的决定。看见李斯春风满面、扬扬得意的样子,他们心中甚不是滋味,只盼此夜宴早点结束。可始皇和李斯、冯劫、赵高的兴致却很高,他们招来乐工舞姬助兴。
殿中顿时钟鼓齐鸣,琴瑟相和,倩影穿梭,颇为热闹,一位舞姬边舞边唱:
南山有台,北山有莱。
乐只君子,邦家之基。
乐只君子,万寿无期。
南山有桑,北山有杨。
乐只君子,邦家之光。
乐只君子,万寿无疆。
南山有杞,北山有李。
乐只君子,民之父母。
乐只君子,德音不已。
南山有栲,北山有杻。
乐只君子,遐不眉寿?
乐只君子,德音是茂。
南山有枸,北山有楰。
乐只君子,遐不黄耇?
乐只君子,保艾尔后。
这是一首小雅之曲《南山有台》,原是赞颂周王广得贤才,有安邦定国之能。舞姬此时唱出此曲当然是以始皇比周王,颂扬其功德,同时将李斯等人喻为贤臣,以示嘉奖之意。
李斯听了此曲心中更是高兴,陛下将在座之臣推为贤臣,而此宴实为焚书有功而设,那自己当然是贤臣之首了,即起身颂道:“陛下广纳贤才,使天下一统,其功远胜殷周之王。臣等不才,赖陛下之恩才能成此功业,臣祝陛下‘德音是茂,万寿无疆’!”
始皇几爵美酒下肚,已有些热血上冲,也不管是否失礼,指着李斯大笑道:“好!爱卿说得好!只要朕取得长生之药,当与尔等同享这万里江山。来人!赐酒!朕要敬爱卿一爵!”
李斯笑容满面地推辞:“臣不敢,还是臣敬陛下一爵!”
“李爱卿为朕劳累辛苦,应当饮此一爵。来!诸卿也不要闲着,陪饮此爵!”始皇端起酒爵示意众人。
众人怎敢不从命?蒙毅、冯去疾和扶苏勉强端起酒爵,对李斯送来的笑脸视而不见。李斯颇为尴尬,随即装作毫不在意,举爵向冯劫、赵高微笑示意。
冯劫也端起酒爵,满脸堆笑道:“丞相劳苦功高,理应饮此一爵。”
赵高也随声附和:“是啊,丞相是朝廷栋梁,奴婢羡慕不已,希望以后丞相多多指点!”
“不敢,不敢!中车府令言重了。”
三人一起举爵,同时饮尽。
扶苏心中极为气愤,他对李斯焚书的后果十分清楚。如此钳制言论,只会使读书人将愤恨积压于心,而这些人往往会影响周围之人,到时秦国就会尽失民心。父皇对此毫无察觉,还为李斯庆功,实在糊涂!
这些话扶苏也只敢在心中埋怨,并不敢对始皇讲,但作为长子,他对李斯等人的用心却不能不理。他若显得懦弱,会使支持他的人失去信心。于是便对始皇说道:“父皇,焚书之举虽使百姓不再惑乱,但如此一来如何使百姓知廉耻、守礼仪?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儿臣以为不应再以暴烈手段对待藏书之人。焚书已使他们知道天威尊严,不可非议。如若将其赦免,加以安抚,则可显示天恩浩**,使其不生怨恨之心,这才真是社稷之福。”
始皇兴致正高,听了扶苏这番话,顿时脸色一沉问道:“你难道不赞成朕的焚书之举?”
“儿臣不敢。儿臣以为不应如此强制执行,使百姓心生怨气。”
李斯不由心慌,长公子的矛头指向他,分明是对他不满。可他又不便出言反驳,因为扶苏毕竟可能是未来的皇帝,他不敢过分得罪。
始皇默默地看着扶苏,发现他忽然长大了。在他的印象中,扶苏一直是个懵懂少年,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个身材修长、气度沉稳、英气勃发的男子。
扶苏有些忐忑不安,这种压抑的气氛往往是父皇雷霆之怒的前兆。众人都注视着他们父子,没人站出来说话,似乎都在等着什么。
看着风华正茂的儿子,始皇陡然觉得自己老了。他一直寄希望于能求到长生不老之药,使自己重新年轻强壮,可是药没求到,却感觉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他心中清楚扶苏所言有理,焚书的不利后果他也早已想过,但是与江山社稷相比,这些不利又微不足道。两害相权取其轻,正是基于这种考虑,他才同意焚书之议的。
听扶苏这么说,难道是自己判断错了?不,他还年轻,不明白其中的利害。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百姓懂得越多,越不利于统治,唯一的办法就是断掉其祸乱的根源——焚书。
始皇压制住斥责扶苏的欲望,沉声问道:“朕听说你喜欢儒学,经常在府中听儒生讲学,还着儒服是吗?”
扶苏一愣,低声答道:“是。”他知道父皇不喜儒学,因此此事一直做得很隐蔽,没想到还是让父皇知道了。
“你记得‘儒以文乱法’是谁说的吗?”始皇又追问道。
扶苏低头道:“是太傅韩非。”
“难得你还记得!韩非虽已去世,但朕嘱咐你仔细研读其著作,你做到了吗?我大秦以法治国已五百余年,才有今日一统天下之局面。百姓让其知法守法即可,何需其知廉耻、守礼仪?商君曾言六虱:曰礼乐;曰诗书;曰修善孝悌;曰诚信贞廉;曰仁义;曰非兵羞战。此十二者成群,君之治不胜其臣,官之治不胜其民。是故兴国不用十二者,故其国多力,而天下莫能犯也!”始皇侃侃而谈,雄浑的声音回**在殿中。
扶苏听得冷汗淋漓,他觉得自己在父皇面前就像一幼童,只能听命受教。
“扶苏,朕说的话你回去好好想想。你是朕的长子,要多学一些处理政事的方法,不可轻信人言。朕有些累了,你们都退下吧!”始皇虽然使扶苏屈服,却觉得兴趣索然,再也提不起寻欢作乐的兴致。
这次夜宴之争迅速在朝臣中传开,都说陛下对李斯的宠信超过了公子扶苏。李斯的声望顿时大增,但他却暗自叫苦。他知道这些传言一定是赵高散播的,这是在逼他联合。朝中的形势他很清楚,赵高是不可能与扶苏站在一起的,他在力保胡亥。
始皇没有明定谁是太子,胡亥也不是没有机会。他是始皇最宠爱的夫人所生,从小就受到宠爱,其娇纵顽劣在众公子中无人可比,但由于赵高的关照,始皇对他的宠爱并不稍减。在朝臣中,扶苏的威望却远远超过胡亥。其敦厚的品性、长于治事的才能,使大臣们都认为他将来一定是个不可多得的治世之君。
所以李斯一直很为难,不知该投靠哪一边。他想等待观望,等形势进一步明朗后再决定。可赵高却不给他时间,以种种手段迫使他与之站在一起。不论从官职或爵位来说,他都超过赵高,但他却从心底里惧怕赵高。自从他与赵高合谋陷害韩非后,这种感觉就一直盘旋在他心头。
扶苏却有些气馁,他闭门府中,谢绝一切应酬,仿佛在思索始皇对他说的话。对目前的身份他心中也很不满,不管从哪方面说,他早应被立为太子,可父皇却迟迟不下诏。难道父皇真以为可以长生不老,永远统治这万里江山?他当然不信这些鬼话,他一直认为那都是赵高等人糊弄父皇的勾当。
这些奸佞小人,引导父皇暴虐荒**,我若掌权,一定要把他们赶尽杀绝!扶苏在心中恨恨地想着。
“公子,夫人说皇后病了,很想见你。”香质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身旁,小声地提醒道。王绾之女进府后,渐渐看出香质与扶苏的感情,心中很不是滋味。但她是个聪明的女子,知道自己若是苛刻,只会失去扶苏,所以她力劝扶苏收香质为妾。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心香质对她造成威胁了。她的宽容也赢得了香质和扶苏的好感,三人和睦相处,将府中治得井井有条。
“怎么,母后病了?唉,我早知道母后这样抑郁不乐会生出病的。你去告诉夫人,我这就进宫。”扶苏听说母后病了,很是着急,他换好衣服,便直奔高泉宫。
快到高泉宫时,他突然看见了赵高。只见他急匆匆走进一座偏殿,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难道是父皇闻听母后病了也来了?扶苏心中暗想。他知道赵高一直贴身服侍父皇,通常父皇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进入高泉宫,他就知道父皇并没有来,因为这里没有父皇随身的侍卫。这个时候赵高不在父皇身边,到这里来干什么?扶苏不禁有些奇怪。
进入内殿,他听到了一阵阵轻咳之声。只见紫巾躺在**,一个侍女正在喂药。
“母后,孩儿来看您了。”扶苏来到榻前,轻声说道。
“是扶苏吗?”紫巾微微睁开眼睛,“怎么这么长时间不进宫来看我?”
“儿臣近时有些忙乱,所以……”扶苏连忙道。由于他与儒生亲近,所以在焚书令下达之后,许多人都投到他的门下寻求庇护。可扶苏并没有多少实权,他只有求助于蒙毅等人。但他们也不敢违抗始皇之令,人可以保护,书却不能保存。
紫巾听完这些,连声叹道:“真是作孽!真是作孽啊!”她也是喜爱读书之人,对焚书之举极为痛心。
“李斯有才,但是个投机取巧之辈。为了讨你父皇欢心,竟想出此等主意,实在是作孽。我儿一定要小心,此人不可重用,愈重用为害愈烈。”紫巾缓缓道。
自从李斯与赵高合谋陷害韩非之后,她就对李斯没了好感。但始皇也渐渐疏远了她,因此她也就无法影响始皇了。
对于扶苏,紫巾心中清楚始皇不满他的原因。主要是因为他认为扶苏软弱,担心其难以守住如此广大的疆域。始皇以武力征服天下,果敢独断,霸气十足,而这正是扶苏所缺少的。
紫巾明白儿子并非真的软弱,他长期处在父皇的威压下,对其过于敬服,不敢表现自己。但她却帮不上儿子的忙,因为她本身难以见到始皇。
“皇儿,你不要心急,你父皇只是一时受奸人蒙蔽。只要他长生的愿望破灭,就会知道该怎么做的。你要依靠蒙家兄弟,保持良好的声望,不要急于求成。”紫巾叮嘱着,她不能让扶苏鲁莽行事。
“儿臣知道了。”扶苏恭敬地答道。
紫巾说了这么多话,显得有些疲惫,扶苏忙吩咐侍女去请太医。紫巾摆了摆手道:“不用了。我的病自己心里清楚,休养一阵就没事了。”
扶苏心疼道:“母后,您也不要太苦了自己,还是让儿臣陪您到处去散散心吧?”
“兴师动众反而累人,你还是去做自己的事吧!”
“儿臣没别的事,就是来好好陪您的。对了母后,儿臣刚才进来时,在附近看见了赵高,是不是父皇来过这里了?”
“他怎会来这里?只怕早已忘了这里还有一个人。”即使在扶苏面前,紫巾也掩饰不住幽怨之心。
扶苏暗恨自己不该问这些话,戳到母亲的伤心之处。
“这附近也没有你父皇宠爱的姬妾,赵高来这里干什么呢?”紫巾心中生疑,又反问道。
是啊,如果是这样,他到这里来干什么呢?母子俩心中都很纳闷,却又不知道情况,只觉得这事太过蹊跷,决定要好好查一查。
蒙恬催运粮草的奏章一道道地摆在始皇面前,令他不胜其烦。
统一天下后,始皇曾下令兴修了两条贯通天下的驰道。一条向东直通齐燕之地,一条向南直达吴越之地。这两条大道有利于出游,但对现在运粮的任务却没有多大帮助。特别是九原郡(今内蒙古包头市)地处偏远,运一次粮极为困难,一石粮运去往往不足半石,路上就要消耗掉不少。如此下去不是办法,这不仅耗费钱粮,而且还影响修筑长城的工期。始皇在心中反复琢磨,总算想出一个办法。
他招来冯去疾、蒙毅、李斯三人问道:“蒙恬已上书数道催运粮草,可这长城多修在偏远之地,无路可通。朕决定从咸阳修一条直道直到九原郡,以解决粮草运送的困难。诸卿以为如何?”
冯去疾一听就直皱眉头,他掌管天下各地工程之事,一听始皇之言就知道这又是一个浩大的工程。
现在天下主要工程有三——阿房宫、骊山陵和长城。每处需要民夫不下五十万,并且此三处都已动工,如若再加上直道,庶民怎能承受?他立即上前奏道:“陛下,修筑直道是解决运粮的最根本之策。但阿房宫、骊山陵和长城三处工程已征发庶民不下二百万,如果现在修筑直道,臣担心百姓承担不起啊!”
蒙毅也站出来道:“陛下,咸阳至九原多是高山深谷,修筑道路实在不易。臣估计最少也需百万民夫方能完成。”
“两位爱卿不赞成修建直道?”始皇不悦地问道。
蒙毅忙答道:“臣不敢!臣只是想能否先缓一缓,两三年后再修?”
“那蒙恬的催粮奏章朕怎么答复,让他等两三年吗?”听了蒙毅的回答,始皇更是不高兴,“李斯,你有什么意见?”
李斯看出始皇修建直道的决心,便上前奏道:“陛下决策圣明,实乃解决问题的根本之策。而且两位大人所言也有道理。”
始皇不耐烦道:“有什么良策你就快说!”
李斯尴尬一笑后道:“长城即将完工,可调部分庶民去修直道,再从阿房宫和骊山陵抽调部分人手,应该可以动工修直道了。”
始皇点头道:“嗯,这个办法倒是可行。”
冯去疾急道:“陛下,有些民夫早已过了徭役之期,应该放其返乡了。若再调去修直道,只怕他们心生怨气,聚众作乱啊!”
他的手上扣有不少这种报告,不敢上报给始皇。他担心始皇一怒之下,又掀起无边杀戮。
“几个刁民作乱有什么了不起的?再说朕修直道也是为他们好。传令蒙恬,让他调遣部分人修筑直道,并回朝之后朕要好好奖赏他。”始皇轻蔑地笑道。
蒙毅和冯去疾相视一眼,知道已无可挽回了,心中很是无奈。
上谷郡的长城修筑完毕,各地的民夫都欢天喜地,准备回家返乡了,而犯官罪民都羡慕地望着他们。
与征来的庶民不同,犯官罪民除非得到皇帝的赦免才能回返家乡,否则就要一直在边塞度过,从一个工地迁到另一个工地,没完没了地做着苦工。
桓柱成和菁露异常高兴,他们马上就可带着同里之人回家了。可还没等他们高兴完,监工又传下命令,让他们全部到上郡修筑直道。民夫们怨气冲天,纷纷叫道: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好让我们回去的吗?”
“我已来了一年多了,早该回去了!”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啊!”
……
“吵什么吵?这是陛下的命令,谁若不遵守,就以谋反罪论处!”监工大喝道。随即他吩咐士卒,将民夫都集中看管起来,准备押往上郡。
菁露看着桓柱成道:“夫君,我们该怎么办?”
桓柱成咬咬牙道:“逃!只有逃走才有活路!”
菁露幽幽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能逃到哪里去呢?不过夫君若已决定,我就随夫君同生共死!”
“其实我们不逃走也没什么,可看着乡人一个个死去,我心中难安啊!嬴政如此残暴,天下之民不知要被其奴役至何时!还不如逃入深山之中,做一个山野之民快活!”
“可是这样做会不会连累蒙恬?”菁露有些担心。这半年来,蒙恬对他们一家悉心照顾,让她很是感激。
“不会的。蒙恬独领一方,他不上报朝廷,只怕无人知晓。要不然你我能安然待到此时?”
“我总觉得这样做对不起蒙恬。夫君还是不要将事情弄大,尽量只带同里之人逃走。”
“嗯,这个我知道。”
但事情的发展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当民夫知道有人要逃走,心中的怨气迅速化成反抗的怒火,他们杀死监工和士卒,让桓柱成领着他们逃跑。桓柱成见事已至此,只得带领众人逃跑。
当蒙恬听说有人杀死监工士卒,带领民夫逃跑时,不由大怒道:“真是胆大妄为!领头之人是谁?”
“据逃脱的士卒禀报,是桓余父子。”一个都尉禀告道。
“是他们!他们为何要如此做?”蒙恬很是吃惊,他自问对桓柱成不薄,不仅为他们隐瞒身份,还资助他们回乡,却换来如此回报,他心中十分气恼。
在蒙恬的带领下,秦军追捕尤急。一万多民夫没逃多远,就被秦军追上。
桓柱成父子和菁露领着一百多同乡仍在拼命逃亡,被杀死的士卒的武器和马匹都集中在他们手上。他们击溃了第一批追捕的秦军就只剩下二三十人了,桓柱成和菁露也负了箭伤。
他叫来儿子:“坚儿,趁着天快黑,你带着他们赶快逃吧!我和你娘都受了伤,就留在这里阻截他们。”
“不,您和娘一定要同我们一起走!”桓坚话说得很焦急。
“坚儿,我们这样做对不起你的蒙伯父。他怎样待我们你也看到了,我和你娘要留下来给他一个交代,否则我桓家之人就太不讲信义了。”
“坚儿,你……你爹说得对,你领着他们快逃吧!”菁露受的伤较重,说话都显得困难。
“爹,娘,孩儿怎能看你们……”桓坚已泣不成声。
“你祖父为报家仇,割头赠荆轲,是何等的壮烈!爹怎能做个胆怯无义之人?你要记住,我桓家之人誓不为秦臣!”
“孩儿知道了!”
“把这两匹马带去,快走吧!快走吧!”
桓坚含泪叩了三个响头,就带着乡人离去了。夫妻二人便择一有利地形,等着下一拨秦军。果然没过多久,就传来隆隆的马蹄声。
“看样子是蒙恬追来了。”桓柱成望着满天的旌旗,对身旁的菁露说道。
菁露失血过多,脸色已很苍白,她只能点点头算是回答。
桓柱成看着夫人,第一次感觉到他们是如此的贴近。在菁露嫁给他时,他有些怕她,因为他有许多地方比不上她。后来两家同时落难,他俩不得不亡命天涯。漂泊不定、提心吊胆的生活将他们紧紧连在一起,直到此时他才真正感觉到彼此的依赖,也真正明白了菁露为何不远万里到边关寻他。
他握握菁露的手轻轻道:“夫人,我们不用再东躲西藏了。让我们再为坚儿抵挡一阵吧。”
夫妻二人携手站在一处低矮山坡上,大队的秦军狂奔而至。夕阳将坠,将他们两人的身影映得格外真切。桓柱成弯弓搭箭,射杀了冲在最前的几骑,迫使秦军停下。
菁露笑道:“我若未受伤,一定比你射得准。”
桓柱成也笑道:“夫人的箭技,我一向自愧不如。”
蒙恬令大队停下,自己策马来到他们面前,气愤地问道:“你们是否还要拿箭射我?”
桓柱成道:“我们等候在此,就是希望能见你一面。”
菁露缓缓地说道:“蒙大哥,我们……我们对不起你。”她说完之后,双眼一闭,倒在桓柱成怀中。
桓柱成惨笑道:“菁露去了,这半年来多承你的照应,我桓柱成在此以命相谢!”说完,他将手中刀一横,刎颈而亡。
蒙恬见此,无心再追捕他人,吩咐士卒将他们就地安葬后,便满怀惆怅地离去了。
赵高这段时日颇为兴奋,常掩饰不住满面的春风,让那些见惯了他阴森面孔的随从很是奇怪。
他当然有高兴的理由——李斯在他的诱迫下,正一步步向他靠拢。只要拉拢了李斯,无疑会使他实力大增,将来要对付扶苏就更有把握。
更让他惊喜的是丹脂带来的喜讯。他妻妾几房,除了夫人韩姬生了个女儿,就再无所出。有时他怀疑自己是不是阴损之事做多了,老天要绝他子嗣。但丹脂竟怀孕了,毫无疑问是他的骨肉。他暗中请方士卜过——是个儿子,他不禁欣喜若狂,对丹脂更是宠爱。
随着体形的变化,丹脂怀孕之事愈来愈难以掩饰。而且这里离皇后居处太近,若不小心让她撞见,只怕难逃大祸。赵高决定将丹脂带出宫去。
听了赵高的谋划,丹脂没有说什么。她已将一身系于他,只有听命了。
“这样做会不会引起宫中之人怀疑?丹脂担心会连累大人。”
“这点事若办不好,陛下只怕也不会恩宠我到现在了。你放心,一切我都安排好了。”
丹脂想着,不由得笑了起来。赵高第一次见她如此灿烂的笑容,不觉有些呆了,问道:“什么事让你如此开心?”
“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心中不免高兴。”丹脂当然不会告诉他真正的原因。
对于始皇,她没有歉疚之情。虽然在名分上她是始皇的姬妾,但心中却从没有承认过。这样做使她产生了报复的快感,始皇灭她宗国,杀她族人,将她从尊贵之人变成一个隐官之人,与贱奴相差无几。她有时甚至希望此事能泄漏出去,让天下人都知晓,他嬴政虽然能雄霸天下,却保不住自己的女人。
两人正说着,赵高的亲随从外面推进一个人来:“大人,此人不知是何处内侍,竟想混进此地,被我们发现了。”
“哦?你是哪个宫的?为何到此地来?”赵高审问着那人。
那人跪下道:“大人,奴婢不小心走错了地方,请大人饶恕。”
赵高审视了他两眼,继续问道:“走错地方?你是刚进宫的?在哪个宫服侍?”
“奴婢刚进宫,现正在高泉宫中服侍皇后,皇后命奴婢去找总管,小人不识路,就误入此地了。”
“原来是高泉宫的。既是如此,那你快回去吧,以后小心不要乱闯!”说完,赵高便让随从把那人送了出去。
那人走后,赵高暗骂了几句,对丹脂说道:“看来皇后已有所察觉,你必须马上出宫!”
丹脂知道赵高一直与皇后和扶苏不和,若是让他们知道了此事,肯定不会放过他的:“都是丹脂不好,连累了大人。丹脂请求一死,以报大人之恩!”
赵高冷笑一声道:“他们想对付我也没那么容易!丹脂,你不要胡思乱想,只要他们找不到证据,就不能把我怎么样!”
看刚才那个内侍的神情,赵高知道是紫巾派人来查探的。紫巾知道了,难保她不会告诉扶苏。看来只有想办法除掉他们母子,自己才能安全。
“可是那人回去了,能不向皇后报告他所看到的一切?”丹脂知道赵高心狠手辣,却不知他刚才为何轻易放走那个内侍。
“皇后派人前来查探,可见他们已经知道此事,只是为了证实而已。我若杀了那人,无疑是告诉她这里有问题。只要你出宫藏起来,就算他们告到陛下那里,我也可以推得干干净净。既然他们母子容不下我,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原先他们只是彼此不和,在暗中争斗,可从现在起他们就要直接交锋了,为了将来,他必须打败扶苏。
赵高随即招来服侍丹脂的心腹,告诉他们丹脂已死,若有人盘问,该如何应对。然后他又让人溺死一个宫女,换上丹脂的衣服,上报给宫中总管,说丹脂不慎落入花园池中身亡。
做完这一切,赵高便开始对付扶苏母子。他知道皇后卧病在床,不由大喜。各宫都有他安排的心腹之人,他派人偷偷在紫巾的药中做了手脚,使她的病情急剧恶化。
不久,宫中传出消息,皇后抑郁成疾,病情日甚一日,恐怕不久于人世。
始皇闻此便无心求神问仙,寻欢作乐了。毕竟紫巾是他曾经宠爱且敬佩的一位夫人,他此时必须予以关心。
当他见到瘦弱不堪、憔悴得近于苍老的紫巾时,不禁暗自心伤。这些年他很少召见紫巾,因为一见到她总不免想起清扬,这对他来说是一种痛苦。
紫巾见始皇前来,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一旁的侍女忙把她扶住。她用微弱的声音说道:“陛下,您终于来看妾了。”
听到这话,始皇极为愧疚。紫巾对他帮助极大,却很少得到他的欢心。特别是统一六国后,他不仅剥夺了紫巾的权力,而且紫巾每次来见他时,都被他三言两语打发回去。正是这样,紫巾才越来越灰心。清扬去了,她还是得不到始皇的心,她不愿意再自讨没趣,每日只在宫中自怨自艾。
“朕来看看你,你要安心养病。”他不知此时该对紫巾说些什么。
紫巾凝视着始皇缓缓道:“陛下,您也老多了,鬓角都有白发了。”
几年养尊处优、纵情酒色的生活,让始皇的面貌变化不小。眼角皱纹密布,脸色近于粉白。
“朕已招来太医,他们一定能将你治好的。”
其实太医已告诉他,皇后是心火郁结,不得宣泄,已侵入五脏六腑,用药没有多大用处了。不过他们心中有些怀疑,依照皇后的病情,用药应该可以维持一段时间,却不知为何会适得其反。当然这些事他们不敢向始皇禀告,怕会责怪他们诊治不力。
两日之后,紫巾去世,全国大丧三月。
扶苏完全没想到赵高会如此大胆,暗害皇后。三月之中,他忙于母丧,无暇顾及他事。
紫巾的去世让始皇一直心中不快,特别是她临死前所说的话,让他觉得岁月无情。他已不再年轻强壮,终有一日也会像这样死去。
他对方士们的讲经说法、炼丹进药也越来越没有兴趣,由于没有取得长生仙药,他对方士们也甚是不快。这一日卢生又向他进献丹药:“此丹药乃臣的师傅得道飞升之前所食,具有养颜生精延年益寿之效。只是所用药材极为罕见,炼药时也要小心谨慎,所以炼制颇为不易。臣费时一月,才得此一粒,特献给陛下。”他只想从始皇那里多骗一些钱财,却并没有注意到他已失去了兴趣。
始皇听后不屑道:“你说得好听!朕每次服药之后,精神只能亢奋一时,过后还是疲惫不堪。朕要的是不死仙药,你别用这些东西来骗朕!”
卢生一听,连忙跪下道:“臣不敢!臣一直竭力为陛下寻找仙药,但一直却不可得,所以臣认为一定有恶鬼阻挡仙人来见陛下,也使臣难以获得仙药。”
“有这等事?”始皇不禁动容,“何以见得是恶鬼阻挡真人来见朕?”
卢生怕始皇像刚才一样对此毫无兴趣,经这么一问,他就暗中松了口气。他站起身,不慌不忙地说道:“陛下,臣一直寻不到仙药和仙人,一定有恶鬼在作梗。恶鬼一般藏匿于凡人之中,陛下所接近的人之中就可能藏有恶鬼。若要见到仙人,陛下出入必须隐秘,以躲避恶鬼。如今陛下治理天下,不可能将行踪完全隐蔽起来,但希望陛下住在哪里,尽量不要让臣子知道,这样或许就能求到不死仙药。”
始皇皱眉道:“朕不见臣子,如何处理政事?”
“臣之意并非是让陛下不见臣子,而是尽量让臣子不知道陛下的居处。依臣之见,陛下可将所有的宫殿用复道连接起来,陛下行于其中,也就无人能泄漏陛下的居处了。”
始皇点头道:“这个办法可行。”
按照卢生进言,始皇下令将咸阳及其附近二百里内的二百七十座宫殿全部用复道连接起来。各个宫殿都设有帷帐、钟鼓、美人,供他随时走到哪里都可享用。他还下令,有谁敢说出他行幸起居之处就处以死罪。大臣若有事要见他,只能在咸阳宫中等候。
方士所献之策使群臣大为恼火,本来他们见到始皇的次数就有限,现在更是难以见到了。几位大臣联合上奏,希望能使始皇改变主意。但不久发生了一件事,使他们再也不敢进言了。
有一次,始皇带领这十几位侍从去梁山宫,在路上他们看见了李斯的车骑队伍。李斯的车队甚是庞大,走在路上威风八面。始皇看了心中很不是滋味,对身边的侍从说道:“看他的威风比朕也小不了多少啊!”
不料下一次见到李斯的车骑队伍,始皇发现他减少了护从和仪仗,顿时明白有人将他的话泄露给了李斯,不由大怒。当即拷问去梁山宫的侍从,却无人承认,他一怒之下下令将所有人全部处死,并将李斯找来狠狠责骂了一通。自此以后,再也无人敢泄露始皇的行踪居处,群臣也不敢打听了。
扶苏也同大臣一样,也难以见到始皇。赵高见此心里甚是高兴,始皇这么做对他很有利。始皇可以不见其他的臣子,却不能不见他。因为只有他能投始皇所好,让始皇得到不断的新鲜刺激。而且这样他也有充裕的时间对付扶苏,而扶苏要依靠始皇对付他将更加困难。
香质没想到自己的父母和弟弟仍都健在,但都落入了赵高手中,这让她又喜又忧。她心惊胆战地来到赵高府中,赵高对她直言道:“你知道我的为人,若想把你的家人接回去,就按我的吩咐去做!”
香质硬着头皮问道:“不知大人要我做什么?”
“这事对你来说再简单不过。我知道扶苏的起居饮食都由你照料,只要你将这包药分三次掺入扶苏的饮食即可。三日之内,如果我听到扶苏得病的消息,我就放你的弟弟回去,否则就寄上他的人头。五日之内,我要听到扶苏病重的消息,否则我就寄上你父亲之头。八日之内,扶苏必须死,否则我就寄上你母亲的人头。你放心,这种药是特制出来的,太医查不出来。”
“不!我不会这样做的!”香质大声叫道。她没想到赵高如此大胆,竟要她去毒死扶苏。
赵高阴阴地笑道:“是吗?你可要想清楚后果。这样吧,我先让你见一下他们再回答。”
他将香质带到后院,只见父母和弟弟都被绑在柱子之上,满脸都是惊诧之色,他们没想到一直友善的赵高会突然翻脸。
尽管隔了这么多年,他们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爹!娘!弟弟!”香质哭倒在他们身前。
“女儿!”两个老人也泪流满面。
“姐姐!快救救我们!”少年却大声叫道。
“你不是不愿意吗?他们会让你答应的!”赵高一使眼色,三名侍卫各提一条皮鞭,向香质的父母及弟弟抽去,他们痛得惨叫连连。
香质跪下哭泣道:“求你放了他们吧!”
赵高不理,三名卫士抽得更起劲。
“我答应你就是!你放了他们吧!”香质伏地大哭道。
“停!将他们扶下去好生侍候。”赵高挥了挥手,“香质,这包药你拿好。即使扶苏出了什么事,也不会疑心到你。事成之后,我会安排你们离开这里。”
接着,赵高又向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韩姬道:“你们是同村之人,你好好开导开导她!”说完,就径自离去了。
韩姬长叹了一口气,扶起香质道:“妹妹,都怪我们命苦啊!也怪那个狐狸精,要不是她把大人迷住了,怎么会有这种事!”
香质慢慢止住了哭泣,静静地听韩姬述说,她想弄清楚赵高为何要急于害死扶苏。韩姬见香质愿意听,似乎要将她所受的委屈全部倾倒出来:“我没有给他生儿子,他要多少妻妾我都不反对,为什么偏偏要冒着灭族的大罪去招惹那个女人!这么多年他一直对我和颜悦色,可自从那个女人来了之后,他就对我呼三喝四,像贱奴一样使唤。好歹我也是陛下赐给他的姬妾,不像那个女人是偷来的。妹妹,我真后悔告诉他见过你的父母,要不然你也不会受到连累。”
“想不到姐姐也有这么大的委屈。”香质想搞明白其中的原因,反而安慰起韩姬来。
韩姬又叹了口气道:“他是怕别人泄露秘密。那个女人有孕在身,别人服侍他不放心,只有差遣我了。事情到了这一步,姐姐的身家性命都托付你了,你就按他的吩咐去做吧。两位老人家有我照料,你就放心吧。”
韩姬的劝说香质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她与扶苏的感情绝不像一般的妻妾和主仆,赵高若是知道此种情况,就不会费尽心思威逼利诱她了。
对扶苏香质是绝不忍下手的,但自己的亲人却在赵高手中,这让她左右为难。
三天,只有三天的时间必须让扶苏病倒,不然弟弟就会死,可自己怎么忍心下手?香质真想一死了之,不再为此烦恼。回到府中,她的神情引起扶苏的注意。他关切地问道:“你是不是病了?我去找太医来。”
“我没有病,公子不必去。”
“那你怎么看起来气色如此不好?母后去了,我最亲近的人就是你了,我不希望你有什么事。”扶苏有些奇怪道。
“公子多心了,我没什么事。”扶苏的关心更让她心如刀绞。
“没事就好。对了,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你可知道那个奸佞小人赵高?”
香质心头一震,以为扶苏听到什么风声,在那里默不作声。
可扶苏并没有发现她的怪异,继续说道:“他私通宫女被我发现了,只要上报父皇,就会处以灭族之罪。可恨他太狡猾狠毒了,竟然害死了那宫女,让我抓不到证据。”
原来赵高有把柄落在公子手中!那个宫女没有死,要不要告诉公子呢?香质一时犹豫不决。只要公子知道了真相,一定会对付赵高,可是她的家人怎么办?
扶苏见香质怔怔发愣,以为她为此事感到失望,颇有些歉意道:“我本想把这件事办成了再告诉你,看来只有再等机会了。”
以赵高的为人,即使自己真毒死了扶苏,事后家人也会被灭口。这种事,她在赵高身边时见得太多了。香质一咬牙,决定把一切都告诉扶苏,因为这也许是唯一能解救她和家人的机会。
她突然道:“赵高私通的那个宫女还没有死,她还活着!”
“你怎么知道?”扶苏很吃惊。
香质把赵高如何威逼利诱她的过程一一向扶苏禀明,扶苏气得一拍案几大怒道:“赵高,你竟如此狠毒,我绝不放过你!”
“那现在怎么办?”香质有些后怕。
扶苏冷静下来,想了一会儿后道:“我虽是长公子,却没有多少权力,此事还得请蒙毅前来商议。朝中遍布赵高耳目,我们必须小心谨慎,不能让他有所察觉。你去找一个可靠之人暗中将蒙毅请来,不要惊动其他人。”
扶苏和蒙毅有同窗之谊,都曾求学于池子华门下,二人性情十分相投。蒙氏兄弟在朝中的势力也令人不敢小视,蒙毅主内,甚得始皇信任。蒙恬主外,率三十万大军北守边塞。而此时此刻,也只有蒙毅使扶苏放心,并且蒙毅官拜廷尉,许多事做起来比较方便。
蒙毅来后,听扶苏把事情一讲,也不禁为赵高的毒谋倒吸了一口冷气。不过他比扶苏想得更远,赵高迫不及待地这样做,说明扶苏的确让他觉得很危险。扶苏一死,将来最有可能继承君位的就是胡亥。而赵高是胡亥的师傅,他就可借此机会独揽大权了。
不过,蒙毅并没有将此想法告诉扶苏。因为这是帝王家事,他如果说出来,会让扶苏觉得是在挑唆其兄弟情谊。
深思片刻后,蒙毅道:“公子,此事还须从长计议,不能贸然行事。”
“赵高狡猾狠毒,正因如此,我才请你前来商议。”扶苏点了点头。
“从目前的情况看,我们虽获悉他的毒谋,但并无确凿的证据。以赵高的为人和行事方法,他一定会防备香质的。到时告到陛下那里,他也会推得干干净净,还会趁机反咬一口,说我们诬陷他。”
“那如何才能使父皇相信呢?”
“那个宫女就是最好的证据。只要抓住了那个宫女,就不怕赵高抵赖了。”
“但我们不知道赵高把那个宫女藏在哪了?并且三天之内,香质如不给赵高回话,他的家人就有危险了。”
“那我们必须先查出那个宫女藏在何处!不过赵高的耳目遍布朝野,我们要查他并不容易。公子这里要善加掩饰,以免他起疑心,赵高那里由臣亲自去查。”蒙毅平静道。
“没有你,我真不知该如何办才好。”扶苏感激道。
“公子太客气了!臣这么做也是为社稷着想。臣离去后,要等到有了结果才能再与公子联系,以免引起赵高的警觉。”
二人又商谈了一些细节,直至深夜蒙毅才悄悄返回府中。
事隔一日,赵高得到香质的回话——扶苏已经病了。他担心香质骗他,便买通太医前去查证,得知扶苏的症状果然与他给香质的药相符合,才放下心来。
他却不知扶苏反而利用太医来骗他。太医得知了赵高的阴谋,又权衡了二人的身份,自然再不敢心向赵高。
扶苏每日躺在**装病,除了香质和太医,谁也不能接近。他心中焦急万分,因为已经是第四天了,蒙毅还没有消息传来。
到了第五天,太医向赵高报告说扶苏病重,吐血不止,恐怕不久于人世。消息传出,朝野震惊。始皇也大为吃惊,令赵高代他前去慰问、查看。
赵高到了扶苏府中,见他满面苍白,有如死人一般。房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床榻上到处可见乌黑的血渍,扶苏夫人和香质已哭得两眼红肿。赵高更是放心,以为阴谋已经得逞。
直到第六日晚,蒙毅才悄悄来见扶苏。
一见面扶苏便急切地问道:“怎么样?查出来了吗?”
蒙毅点了点头道:“赵高的确狡猾。他确认公子病重后,才放松了警惕,和夫人一起去见那个宫女。”
“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去抓那个宫女,再去觐见父皇。”
“公子,千万不可妄动!咸阳令阎乐是他的女婿,臣管辖的尉卒多是李斯旧部,他俩关系暧昧,只怕我们这里稍有调动,赵高就会得到风声。”
“那怎么办?”
“只有陛下才能对付赵高!公子和臣应立即进宫向陛下禀明情况,陛下即使不信也会查纠。我们也可以借助陛下捉住那个宫女,使赵高无所遁形。”
“好,就依大人之计行事。”
扶苏安排好一切,就和蒙毅轻车简从,直奔咸阳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