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姑娘

第三章 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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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產隊的隊部是村邊打麥場東頭的一幢房子,房子的門前掛著“某某縣某某公社五號大隊六號生產隊”的大牌子,房脊上安裝了一個口徑比洗衣盆還大的高音喇叭。用那個年頭的標準衡量,六號生產隊的宣傳手段已經很先進了,除了這個一叫喚能傳十裏地的高音大喇叭,每家農戶還都安裝了有線廣播,那是一個方形的小盒子,掛在家裏堂屋的房梁上,平時可以播放革命樣板戲,隊裏有什麽事情了,也可以從隊部的廣播站把上至黨中央無產階級司令部的最新指示,下至某家某戶找孩子、尋牛羊的啟示直接發布到農戶家裏。平心而論,這種直接接到農戶家裏的有線廣播還是非常人性化的,並不具備強迫性,每個喇叭上都有一個拉繩開關,如果不想聽了,可以隨時拉一下繩子關閉喇叭。

生產隊裏開大會,是那個時代人們耳熟能詳的詞兒,也是農村經常舉行的集體活動。我記得有一首憶苦思甜的歌,名字就叫《生產隊裏開大會》,裏麵的歌詞是“天上布滿星,月牙亮晶晶,生產隊裏開大會,訴苦把冤伸,萬惡的舊社會……”雲雲。在廠裏的時候,我對生產隊裏開大會這種事兒還朦朦朧朧的有一點浪漫情懷。“月亮在白蓮花般的雲朵裏穿行,晚風吹來一陣陣歡樂的歌聲,我們坐在高高的穀堆上麵,聽媽媽講那過去的事情……”這就是留在我概念裏的生產隊裏開大會的溫馨浪漫的情景。

到農村當了駐隊幹部以後,經常參加甚至親自召開生產隊大會,腦海裏生產隊裏開大會的浪漫色彩被**滌的一幹二淨。眼前,我就不得不應付這一場荒唐到殘忍的批鬥大會。

那個年頭的北方農村,封建意識極為嚴重,大男子主義猖獗無比。就像前麵說過的,同樣在地裏幹活掙工分,男人回家可以躺在炕上抽黃煙,女人就得下廚房燒火做飯,做好了,還要一碗一碗的端上來。如果家裏有客人,女人就不能上桌吃飯,得等客人和男主人吃好了,女人把桌上的殘羹剩飯撤下去,才能在廚房裏悄沒聲地吃。女人的內衣不能晾曬到外麵,如果哪個女人的內衣晾曬到外麵,男人碰到了,會被認為“黴掉了”,晾曬內衣的女人肯定要遭到唾罵。男人的腦袋更是至高無上,女人根本就摸不得碰不得,如果不小心碰了男人的腦袋,男人肯定要大光其火,甚至動手打女人,因為,在人們的觀念裏,男人的腦袋讓女人碰了、摸了跟男人看到女人晾曬的內衣一樣,都是“黴掉了”的不祥、不吉利、倒大黴的事兒。記得生產隊裏放電影《紅色娘子軍》,大家都跑到麥場上去看,看到電影裏的男演員將女演員托舉到頭上的時候,滿場都是噓聲,到處都是男人們“黴掉了”、“黴掉了”的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