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已經關了,城門洞子外麵還有保安團站崗,我知道城門洞子裏麵也有保安團站崗。我跟胡小個子繞到城牆比較低矮的部位,用跟奶奶學來的本事,把繩子甩到一丈多高的城牆上,然後爬了上去。身先士卒,衝鋒在前,退卻在後,這是夥裏當掌櫃必須具備的基本素質,做不到這一點趁早別當掌櫃的。胡小個子跟在我後麵也爬上了城牆。胡小個子人高馬大,作戰勇敢,有一股子猛勁兒,我專門挑選了他跟我當先鋒。上到城牆上,放眼望去,四野黑沉沉的,城裏也是黑沉沉的見不到一星半點兒光亮,影影綽綽的房屋高高低低的隆起在街道兩旁,讓人覺得不是到了縣城,而是到了墳場。墳場多少還有個熒火,城裏城外居然連個光亮都沒有,比墳場子還陰森黑暗。胡小個子打著紙楣子對著遠處晃了兩晃,趕緊又熄滅了,這是招呼後麵人的暗號。過了一陣我感到繩子頭被人拽著抖了幾下,我也把繩子頭抖了幾下,就有人開始往上爬了,第一個上來的是王葫蘆,後麵是李大個子他們,算上我我們一共來了二十個人,剩下幾個人由奶奶跟四瓣子帶領留在城外等著接應我們。這個安排有個小小的漏洞,我不應該把四瓣子留下跟奶奶打接應,他混進保安團當過廚子,熟門熟路,如果有他跟上,我們就不會在找保安團的時候遇上那種不大不小的麻煩。我有意沒讓奶奶跟我一起行動,我認為我能對付得了,遲早我得脫離她的庇護獨立行走,就像雞雛離開老母雞的翅膀。既然這一天遲早都會到來,我寧可它來得早一些。
夥計們爬上來之後,我們互相之間沒有說話,也沒必要說話,來之前我已經把行動的方案詳細告訴了他們,我給他們布置計劃的時候,他們每個人叼著一塊大餅,邊吃邊聽,邊聽邊不住地點頭,也不知道他們是聽明白了我的計劃而點頭,還是讓大餅鍋盔給噎住了抻脖子,我權當他們聽明白了。在城牆上我們不敢說話,互相交流我們就靠手勢,我們有我們自己的手語,在不能說話的情況下我們可以用手語交流,比方說大拇指食指中指捏到一起朝上麵舉就是“好了”,表示肯定、確定。大拇指豎起來朝天上舉就是:“上麵”或者是“老大” ,伸出一個小指頭就是“小問題”“小毛病”“小人物”等等不一而足,這些手語的來源誰也沒有考證過,不過大家都知道每個姿勢、動作的意思,可能是相習成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