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场门口左边的小胡同。
李彻紧紧盯着绿袍女人,心中某个想法呼之欲出,他试探性问道:
“宝珠,你是宝珠吗?”
意料之中,这个问题并没有得到回答。
对面的绿袍女人从怀里拿出一截儿金色的树枝。
李彻认出来这是镇魂灯十五个枝杈中的一个分叉。
“给你。”绿袍女人把金色树枝递给他,她见李彻无动于衷,小声催促道:“接着呀。”
李彻接过,发现金色的枝杈上面原本连接灯盏的地方镶了一颗红色的宝石,熠熠生辉。
“这是什么?”他问。
绿袍女人见他接过,松了一口气:“镇魂灯碎了,宝石是用来修补的。”
她懒洋洋地靠在身后的墙上,笑道:“为了修补镇魂灯,我可是翻山越岭,唉……你也不说句谢谢的话。”
“翻山越岭?风景如何?”李彻随口问道。
“无心风景。”她望着菜市场门口人来人往。
李彻问她为什么要修补镇魂灯。
她沉默了一下,半开玩笑似的答道:“为了你。”
“为了我?”李彻下意识重复道。
“对,为了你。”那绿袍女人藏在兜帽后面的脸似乎在凝视着他:“三年后的十二月,这世界会有一场浩劫,你会在那场浩劫中死去,修补镇魂灯是为了救你。”
李彻轻笑一声。
“你不信?”那绿袍女人也笑了。
“不信。”李彻看着她。
“所以我才会把这些讲给你听,你都不知道……”那绿袍女人伸出右手,似乎是想伸手摸他,但最后还是把手停在了他手里的金色枝杈上,她喃喃道:“……我好想你。”
李彻没听见她后面那句话。
但他对她口中的浩劫有了兴趣,像是在看电视剧,或者是在听一个睡前故事,一个段子。
他问是什么浩劫。
绿袍女人说会有瘟疫,洪水,雪崩,地震,他能想到的一切自然灾害,这个世界会陷入混乱,人们在苦难中等待新纪元的来临。
李彻对新纪元三个字有些耳熟,一想,他审讯过的两个黑衣人也提到过这三个字。
“新纪元是什么样的?”他问。
“不知道。”绿袍女人叹气:“我没有经历过。”
“你说我会死,那我的妻子萧宝珠呢?”李彻又问。
“也会死,死在新纪元来临之前,她冻毙于风雪之中。”那绿袍女人回答得很快,“但又不完全是这样……她也会活下来,但那是另外一个结局。”
李彻:……
他心想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搁这儿跟他搁这儿呢?这年头编故事都这么不用心的吗?
李彻说她这用预言吓唬人的操作太低级了,如果是想骗钱的话这样是行不通的。
他说完,开始分析现在算命骗子的套路。
“你现在改行做预言算命?现在大家都不是很信这个了,这行形势不好的,你不如考虑考虑把知道的黑衣人信息全部打包卖我?”
绿袍女人不做声,李彻又继续絮絮叨叨:
“你想啊,什么人会去算命?迷茫的,或者现在过得不好呗,你见过谁整天乐呵呵的想着去求神拜佛啊?”
“还有那些桃宝上还有算命软件上算命的,什么八块八测运势,八十八测感情,八百八改运势的,都是陷阱,专门骗人花钱的。”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我们要破除封建迷信,提高我们的科学素养,还有你那个什么镇魂灯的说法啊,也是迷信,其实就是上坟灯,而且现在点油灯太不环保了,大家上坟都改用塑料电子上坟灯了,电动的,省事——”
绿袍女人等他说完,捂嘴打了个哈欠:“你还是老样子,一紧张就总说这些没营养的话。”
她这语气颇为熟稔,但李彻却无比确定自己不曾在除了菜市场之外的地方和她有过任何交集。
或许是李彻挂在脸上的表情太过明显,绿袍女人说完这话也愣住了,但并没有解释什么。
李彻却突然想起自己来这儿是干嘛的,问她到底是谁?
她不肯说,想扭头就走。
李彻伸手想去把她的兜帽拽下来,却反被她用手挡下。
他又反复尝试了几次,但结果都是一样,全都在中途被她挡下来。
最后一次,李彻被她直接抓住了手。
李彻的目光再次停留在她右手手背上细细的浅浅的猫抓一样的疤痕上。
“你打不过我。”她说完,把李彻的手拿开,然后慢吞吞整理自己的衣服。
李彻没反驳,算是默认了她的话。
整个大燕,除了技能点全点速度上的蝰蛇,还没有哪个人像她一样这么容易就看穿他的动作。
“你说的预言是真是假?你是怎么知道的?”李彻怕她再像前两次一样突然跑掉,特意放缓了语气。
“真的。”绿袍女人忽略了他的第二个问题,笑眯眯道:“不过这个问题好像没有意义,我说是真的你就信了?你肯定在想,这世上有哪个笨蛋会成为自己在说谎呢?”
“你为什么要帮我?”李彻被她调侃地有些不自然,他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
她不回答。
李彻又问她还有没有黑衣人的其他线索。
“我这次来只是为了把修补好的镇魂灯枝杈交给你而已。”绿袍女人指了指他口袋里的金色枝杈。
李彻又问她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她说不一定。
“黑衣人组织的高层,那个尊主,他是朝廷里面哪个高官?”李彻问她。
“唔……这个要你自己去查。”绿袍女人迟疑道。
李彻了然:“那就是说黑衣人尊主确实是在朝廷里了?”
绿袍女人没再搭话,想来是怕再被他套话。
李彻却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转而问她的联系方式。
“没有。”绿袍女人摆手:“我想见你的时候自然会来见你。”
李彻已经知道她掌握着许多黑衣人组织的内幕,倒也没有强求她留下联系方式。
但见她扭头准备离开,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和我的妻子萧宝珠认识吗?”
绿袍女人本来已经走出两步,听到他这话下意识停下来,沉默几秒后才闷声道:
“我劝你把宋卓关起来,他上次被你打过之后就一直记恨在心,加上他爸宋洪的死……”
说到这里,她压低了些声音,让李彻不得不竖起耳朵来听。
“我觉得他会做出过激的事情,比如绑架……你家孩子和女人。”
李彻心头一跳,问她:“这也是你的预言?”
绿袍女人没回答,转身离开小胡同,在李彻视线看不到的地方,冷风吹起她的兜帽,露出和萧宝珠十分相像的脸。
李彻摸了摸口袋里面的镇魂灯枝杈,指尖传来尖锐冰凉的触感。
还没来得及仔细回想刚才绿袍女人的话,耳边就传来了柳出荷熟悉的呼唤声。
“小彻——你干嘛呢?快来帮帮妈,累死了!真重,哎哟!”
李彻接过她手里的塑料袋一看,里面满满一大袋梨子。
“你妈不知道从哪听说多吃梨去火,非要买,拦都拦不住。”萧明山无奈道。
柳出荷理直气壮地反驳:“逗音上说的,吃梨好!能清心火呢!刚过完年吃这么多大鱼大肉的,就得多吃这个清清肠子!”
李彻提着手上起码二十斤的梨子,又看向萧明山手里那袋更大的,哭笑不得。
“妈,这么多梨,咱家也吃不完啊。”
柳出荷一边往自家车的方向走,一边嘀咕:“咋可能吃不完?明月最爱吃梨了,回去给她煮甜汤!”
她说完,话锋一转,又突然提起来在菜市场门口遇到的绿袍女人。
“那姑娘可真像咱家宝珠,就往那一站,那个身材,那个气质,还有抬头那个动作,太像了真的……”
李彻在心里默默给她点了个赞。
柳出荷又道:“我打眼一看,直接给认成宝珠了,你说尴尬不?”
李彻心想他也觉得很像,他没忍住问柳出荷:“妈,宝珠是不是还有个姐姐妹妹啊啥的?”
“什么姐姐妹妹——”柳出荷话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作势要去打李彻:“我肚子里面出来几个我还不知道啊?!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李彻把梨放进后备箱,又去开车前门,笑着解释:“这不是太像了嘛,您这宝珠的亲妈都能看走眼。”
萧明山在后面替他说话:“……其实我刚刚也认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