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白云观主峰中的一座僻静阁楼中,赵知命亲自给云白谷倒了杯香茶,茶叶采摘自洞庭湖君山,茶色偏黄,初入口时味醇甘爽,两人只是默默品茶,谁有没有说话的意思,直到两人手中香茶见底,各自将茶杯轻放于桌面。
“原本应该先让你跟你的弟弟见上一面的。”赵知命率先开口,语气平淡。
“见不见其实都一样,等做完了两位道长的遗愿,有的时候坐在一起说话。”云白谷面色平静,看不出一丝波动。
“知道为何当初在青城山,明明我身上带着长生碑,甚至就差一点你就能身怀不说这天下,就说南楚之中最顶尖的两部道法,到最后我却宁可带着长生碑离去,也依然不将其传给你吗?”赵知命重新将二人的茶杯添上一杯茶说道。
“为何?”云白谷虽然知道赵知命当初见自己就是有意将长生碑传给自己,却不知为何到最后没有选择给自己。
“那是因为在我心里,你并不是习得长生碑的最佳人选,你知道何为长生碑吗?又可知长生碑的意义是什么。”赵知命看着泛黄的茶汤,轻轻吐了一口气。
“不知。”云白谷摇了摇头,并没有去动桌面上的那杯茶。
“长生碑不必上玉京,虽然两者并成为道教典籍中最为珍贵与困难的道经,但两者所要习修的环境截然不同,上玉京我虽不了解,但之前没少听过见过青城山掌教周游天下的秘闻,故而,习行上玉京,在乎一个动字,只有见天知是天,望海知是海,问我知是我,方可真正悟得上玉京真谛。”赵知命浅饮一口香茶,稍稍停顿。
“而长生碑则不同,它需要打量道经作为支撑,闭关三五年在长生碑之上可谓是家常便饭,故而,习行长生碑,在乎一个静字,需静身以静神,静神以静魂,静而不动,方悟长生。”赵知命提起长生碑也解释的比较含糊。
这下就算是痴儿也该明白,更别提云白谷,云白谷终于端起茶杯,一口饮尽半杯后说道:“赵道长是觉得,我做不到先动而后静,或是先静而后动,毕竟两者存在并不是相辅相成,反倒是两者互相拖累,以至于最后两家都悟不出真谛?”
赵知命点了点头,长生碑与上玉京就是如此,刨除赵知命那一点私心,的确如云白谷所说的那般,两者继承与一人,并不能做到相辅相成,甚至终究会是一方拖累另一方,贪心之辈,更是连一门都悟不出真谛,而当初云白谷又在青城山上,赵知命总不能再将其硬拉到白云观,只能选择放弃传授长生碑。
“所以,赵道长就将目光放在我弟弟和我姐姐身上,最好的人选其实应该是我姐,毕竟她自小与我父亲没少来白云观,不过因为五台山的横插一脚,先一步将我姐接走,故而,这个人选就落在我弟弟云胡灵身上对吧。”云白谷轻轻放下茶杯说道。
“这也是你这一趟为何见不到你弟弟的原因,云胡灵当真是全方位的奇才,不管是武道还是道法都是一点即通,武道天赋之强盛远高于你们父亲所暴露出的天赋,道法更是我这个当道士的见过最天才的天才。”赵知命感慨道。
提到云胡灵,云白谷微微一笑,是啊,他这个弟弟当真可以用妖孽二字形容,且不说比肩父亲的武道天赋,在成功吸纳了当年父亲留给母亲的武道气运之后,这种天赋无疑是在上一层楼,而如今又被赵知命传授道法长生碑,未来前途绝对不可估量。
“若是可以,我打算,让云胡灵做下任白云观的掌教,毕竟那紫恒天中,你这个长子肯定要接下未来命数未知的紫恒天,你们的姐姐迟早也会嫁人,所以,倒不如让云胡灵留在白云观,以后未曾不可成为一位飞升真人。”赵知命目光看向云白谷,语气中肯。
“若是胡灵同意,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没有任何不同意。”云白谷微微一笑。
“你这个当哥哥要是不点头,云胡灵那边我可不好做说客啊。”赵知命苦笑着摇了摇头,在他看来,紫恒天这一家人可谓是真正意义上一家人,心中无权,更是不担心因为一个紫恒天而导致一家人反目成仇。
云白谷两人相视大笑,之后又聊了些近些年发生的趣事秘事,不过两人聊天之时,赵知命随口提了句之前有一年云青莲曾经来过一趟白云观,不过那时候他师父白云子还在,他这个口口声声说是记名弟子的真传那天也只是坐在大殿之外,并不知道云青莲跟师父白云子聊了什么。
云白谷闻言心中忽然涌出一抹莫名其妙的心慌,不过又被很好的掩饰过去,因为他想起在紫恒天偶然跟母亲赵晓兰聊天时,赵晓兰曾奇怪为何云青莲会在几年前提出要独自去一趟白云观,而也是从那天之后,云青莲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期初云白谷也去找云青莲想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却因为那时候两人的关系,吃了一连串的闭门羹之后,也没能问出个所以然,在之后云青莲就被赵晓兰拉着练拳,身子骨这才好转几分,时间一长,云白谷也淡忘了此事,可当赵知命提起这件事。
云白谷就觉得,这背后一定有什么秘密,只是知道这个秘密的一个已经死了,而另一个多半也一时半会也不会开口,这让云白谷心中的那抹恐慌越积越重,却又无可奈何。
忽然感受到云白谷似乎生出一抹心事的赵知命不在继续自己对于某一部道经中的某一个篇章的侃侃而谈,而是目光关切的看了眼云白谷问道:“怎么?想起什么烦心事了?不如给小道说说,让小道给你解惑?”
“没,只是一些烦心事罢了,还用不到你这尊大神。”云白谷苦笑一声。
“是觉得云青莲来白云观这件事背后另有隐情是吗?”没想到赵知命却是一口说中云白谷心中事,云白谷闻言也只是苦笑着点了点头。
“其实在云青莲离开之后,我也问过师父,两人到底说了什么,也听说云青莲这位天之娇女的身子骨竟然一天比一天弱的传闻,当然后者自然不会被我放在心上,毕竟这种传闻每年都有一大把,有的说天下第一的楚云天死了,有的说其实南楚里面有比肩楚云天的高手什么的。”
“话说远了,当年我师父并没有正面回答我,先是把我骂了一顿,说我不好好闭关修行,只知道满南楚的跑,长生碑都不知道落下多少,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接手白云观,后来莫名其妙说了句,难断最是家中事,我想多半跟你或是云胡灵有些关系。”赵知命想了想说道。
其实说到这里,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只是云白谷终究是自我猜测,是真是假还需当面跟云青莲对峙才行,想到这,云白谷也只能叹了口气,云白谷与赵知命也因为这件事后没有继续说下去的雅致。
赵知命开口说要领着云白谷看一看白云观主峰的风景,绝对与青城山的主峰有不一样的感觉,云白谷自然不会驳了赵知命的兴头,便答应下来,一路上赵知命先后跟云白谷指点了那部嫁接气运道经中的一些疑难杂点,来到一座高耸的巨石前,赵知命指了指让云白谷再次先将那部道法学会之后,再说下山的事。
云白谷点了点头,毕竟他这趟来白云观,为的就是解决自身能被随时追踪的问题,不过云白谷时间毕竟珍贵,自然是越早越好。
之后的几天,赵知命时刻跟在云白谷左右,为其解答道经之中的某些困惑,也使得云白谷对于那部嫁接气运的道经的领悟一日千里。
这一日白云观山前,云白谷拜别赵知命前往清风楼,赵知命看着云白谷离去的背影,原本刚见面时的那层缠绕着云白谷的红色诡谲光芒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反倒是一层隔绝任何人窥探的无形罡气,就算道法高深如赵知命,仍然无法窥探到云白谷的根本。
“若是再给你云白谷二十年的清净时间,那长生碑传给你又如何,一个在各方围杀奇迹般熬过七年的少年,一个被诸位心机深沉之人视为棋子却仍然活得逍遥自在的公子哥,又何尝不能在创造一个奇迹呢,可是啊,苍天无情啊。”赵知命深深叹息一声,似乎他的那双眼睛已经看到了云白谷的未来一般。
御剑而行的云白谷只觉得浑身轻松,那些暗中窥探的目光在他走出白云观的那一刻彻底消失,也就表示之后不论自己如何谋划布局,那些有意监视自己之人终归不能第一时间知道自己的位置以及所作所为。
故而这一次的御剑游行,云白谷当真如天上神仙一般,一身雪白长袍被山风吹动,大袖飘摇好不潇洒,望着脚下山川,云白谷只觉得胸中一直压抑的那一口豪气彻底爆发,这一刻,云白谷只觉得真是痛快,速度不免再度一快再快,耳旁伴随着呼啸的风声,那种年轻公子当有的潇洒此刻真正发挥的淋漓尽致。
化作一道虹光狠狠砸在地面的云白谷躺在那个被自己身躯砸出来的坑洞中,放声大笑,虽然此刻的他确实有些狼狈,哪里有刚刚御剑而行时的潇洒,也幸亏云白谷的武道修为有所晋升,以及前期习武时对肉体的锤炼,不然换成他人,这一落,每个三五月还真不一定能下床。
灰头土脸的云白谷从坑中爬出来,左顾右盼,终于是看到一条小溪,连忙跑去换了一身洁净衣物,洗去一身尘土,不过云白谷总觉得背后有人在窥探自己,眉头微皱,两指并做剑诀朝着窥探目光之处一指,那柄平放在溪水岸边的春秋剑离鞘直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