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毒窟的窟主还是没有答应云白谷的问拳,带着晏才捷转身离去,这回只能说是他算错了日子,本以为南楚的那位武评第四的女子活的不长久,只是没想到刚刚坐上天主位置的云白谷竟然会先对自己开刀,用以稳固地位。
一步错步步错,在紫恒天吃亏的毒窟窟主此刻也不知该去往何处,留给他能去的地方,只有那座九华山,不过,听说九华山的那群和尚中已经有人修出了大金刚,凭他的武道境界,去了也只是被人暴打一顿后丢出山门。
晏才捷微微转头,看着面色阴晴不定的师父,也知道自己这一趟的南楚之行,恐怕又是败兴而归,估计这一趟回到南蛮之后,又免不得会被另外两个家伙嘲笑好一阵子,想到这里,晏才捷的脸上一阵燥红,心中更是挤压着一口气,有那么一刻,晏才捷觉得倒不如刚刚答应云白谷的问拳,大不了就是一死,传回南蛮,也算是英勇就义。
而如今却像一直便宜没占到翻到被人居高羞辱灰溜溜离去的败狗,这让心高气傲的晏才捷心中不自觉的多出一分心魔出来,而作为师父的毒窟窟主,自然也发觉自己徒弟身上出现的异象,但已经为时已晚。
晏才捷眼中带着泪水,他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本就心高气傲,还如此被人羞辱,怎么可能接受的了,他颤抖的声音带着乞求:“师父,求你了,让我回去,就算死在那家伙手中我也认了,这一场我若走了,我还练什么武,修什么道!”
毒窟窟主看着自己这位嫡传弟子,心神百转,似乎回想起了两人头一次见面时,所有人都在哄抢两张大饼,只有那时还是少年的晏才捷熟视无睹,反而站在一旁,哪怕肚子咕噜噜叫的厉害,却依然没有上去争夺的想法。
“你想吃饱饭吗?”那时候的毒窟窟主只是问了晏才捷一个十分简单的问题,想吃饱饭吗?
那时早已经是君诚之上的毒窟窟主,一辈子都忘不了少年眼神中透露出来的坚毅:“我想,我想学武,我想跟爹报仇。”
从那之后,三位窟主中最为喜怒无常的毒窟窟主背后,跟了个长相平平,资质平平甚至来历平平的普通少年,那时候的少年一心练武,付出的努力让毒窟窟主都为之惊叹。
而现在的晏才捷,明明只是走了一趟中原,走了一趟南楚,却在心底滋生心魔,曾经多么心高气傲的少年郎,甚至多年之间从未与人说多求字的少年,今天竟然在师父面前,连语气都带着乞求。
“你不后悔?”毒窟窟主像是已经下定主意一般,眼神淡漠的看着晏才捷,后者抹了把眼睛,狠狠地点了点头。
“那你走吧,从今往后,你在不是我毒窟门人,更不是我秋水长天的弟子。”毒窟窟主,秋水长天,一个很有意境的名字,却已经是一位年迈老人。
晏才捷闻言,先是惊讶随后愕然最后却是释怀一笑,双膝跪地朝身前老人,头颅抵在地面上,口中大喝道:“徒儿不孝,此间恩情,来世再报,师父……保重。”
在抬头时,已经不见秋水长天的身影,身前却留下了一柄一直陪伴秋水长天多年的佩剑,晏才捷十分不争气的又抹了抹眼睛,起身后,拔出那柄长剑,反身毅然朝紫恒天方向而去。
紫恒天外,云白谷不曾离去,只是站在原地看着远处,似乎在等什么人一样,一个时辰后,有一道孤零零的单薄身影,只是提着一柄宝剑朝紫恒天缓缓而来。
“我就知道你会来。”云白谷看着晏才捷,将腰间的春秋插在身侧,语气平淡。
“不杀你,我心难安;我若死,一切归尘。”晏才捷声音更是平静,在没有当初的狼狈。
“问拳还是问剑。”云白谷眼神带着欣赏,他与晏才捷只是交手一次,但在南蛮的那条网中对眼前少年评价之高,在三位窟主的嫡传中,稳居第一。
“先问拳,在问剑,分生死。”晏才捷同样将那柄秋水长天留给自己的佩剑插在身侧,单手握拳缓缓伸出,一手负后,身子微微倾斜。
云白谷同样拉出一个拳架,微风轻拂,两道身影在下一刻撞在一起,几乎同时出拳对碰的两人,一身衣衫被拳风吹**,两人并未僵持太久,晏才捷率先收拳在出拳,拳罡猛烈,云白谷以双臂挡在身前,整个人被一拳打退三五步。
晏才捷再度收拳之后,并未出拳,而是一记侧踹,却被云白谷一把锢下后,迅猛一拳落在晏才捷胸口处,晏才捷不甘示弱,同样递出一拳,两人各自强行接下对方一拳后,再度后退几步。
云白谷一手握拳,猛然跺地,与半空递出一拳,立足地面的晏才捷眼神闪烁,一步后撤,身躯后延,同样递出一拳,两人这一拳之势,将周围草木震得猎猎作响。
落地之余的云白谷一击鞭腿甩出,被晏才捷架起的双手当下后,下一刻,晏才捷抓住云白谷脚踝将云白谷丢了出去,半空中的云白谷不知从何处接力,稳住身体后,面对飞扑而来递拳的晏才捷,以一拳回礼,两人再度被对方震退。
“痛快。”两人眼神明亮,同时起身,再度以拳碰拳,身形交替间,两人对拳已有十余招,却依旧难分胜负,最终仍是硬接下对手的重拳后,退至各自佩剑身边。
两人眼神交替,不约而同的同时出剑,两剑交错,各自在对方身上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痕,但云白谷毕竟有着上玉京道法与大慈悲佛法傍身,不过片刻,伤口便不再淌血。
两人剑招皆是阳刚猛烈,各自还能在剑招变换之余,在对方身上狠狠来上一拳。
这一次,云白谷没使用神鬼莫测的御剑术法,晏才捷也没用任阴毒招式,两人就这么以剑招对剑招。
而晏才捷却熟视无睹,依旧在与云白谷以伤换伤,最终却是,晏才捷身中十二剑,鲜血淋漓,云白谷却身中十三剑,虽然狼狈,但因为两大心经道法的缘故,并未有力竭之相。
晏才捷一手撑地,一手扶剑,明明已经是重伤身躯,眼神却越加明亮,吐出一口血水,竟是硬撑着再度起身,微微抬手,剑尖指向云白谷。
这一刻,云白谷才真正佩服眼前这个年轻人,明知是死却依然要出剑,就在云白谷微微躬身,准备以自己最强一剑送晏才捷最后一程的时候,忽然有一道身影拦在两人中央。
“老夫秋水长天,希望云天主卖我一个面子,绕我弟子一命,我可给出对云天主来说目前最有用的东西。”秋水长天朝云白谷微微抬手。
晏才捷看着身前老人的背影,眼神颤抖,再也握不住那把剑,跪在地上低声抽噎:“对不起,师父,对不起,我输了,是我输了。”
“好孩子,好孩子。”秋水长天眼神不再如往日那般淡漠,此刻的他像是在看让自己最骄傲的晚辈终于长大了一样,满是慈祥神色。
云白谷将春秋归入剑鞘之中,既然对方长辈,那个叫秋水长天的老人出面了,那这场架也就到此为止了,虽说要是云白谷借紫恒天的力量同样能将对方留下,但这对云白谷来说没有任何意义,特别是现在,云白谷倒是十分欣赏那个跪地痛哭不止的年轻人。
“不知秋水前辈所说的最有用的东西是什么。”云白谷看向秋水长天问道。
“云天主当年来我南蛮,是否从南蛮带走一位女子,那女子多半姓裴。”秋水长天看向云白谷,一脸正色问道。
“是,怎么,难不成秋水前辈是想说裴若秋那个小丫头,是你们的人?”云白谷被对方忽然提起的裴若秋,心神一沉。
“自然不是,不过这丫头老夫也认识,我只想问云天主,最近一段时日,小丫头夜间是否每到子时便会感到十分燥热,午时却又会觉得十分寒冷?”秋水长天问道。
云白谷微微一愣,对于这单,以前经常不在紫恒天,云白谷却是不知道,但自打自己要接手紫恒天,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紫恒天,便察觉到小丫头的不对劲,而且跟紫恒所说症状一样,寻了不少医师,却都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秋水前辈的意思是,那小丫头的症状是你们搞的鬼?”云白谷眉头微微皱起,心中莫名浮现出一抹杀伐之意,若真是对方所谓,那今天他们师徒两个怕是都走不了了。
“自然不是我搞的鬼,但这件事,老夫确实是知情者。”秋水长天说着从袖中拿出一枚丹瓶丢给云白谷。
云白谷接过丹瓶,眉头紧蹙,看向秋水长天的目光越加不善。
“丹瓶中应当是针对那丫头的解药,原本老夫来此是想看了你云天主的好戏之后,在大发善心将丹药给你们,毕竟说到底,那丫头可是我们南蛮的人。”秋水长天并没有解释裴若秋身上的古怪症状到底是怎么来的,只是将装有解药的瓶子丢给云白谷。
“当年若不是你带走了这丫头,这丫头又怎么会遭受连年毒苦,而鸿先生又一直对我南蛮江湖有勒令,不准踏足中原,不然早就将那丫头重新带回南蛮,不过以后就不重要了,南蛮的江湖以后就说不上是江湖了。”秋水长天说罢,带着晏才捷就准备离开。
“等等。”云白谷开口阻拦,秋水长天回头看向云白谷。
“怎么?云天主是觉得,这东西,换不来我们师徒两个的命?”
“自然不是,我只是想问,裴若秋到底是谁的孩子。”云白谷虽然知道裴若秋是天英收养,却不知道从哪里收养,又是何人的子嗣。
“你终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秋水长天说罢,便不在理会云白谷,带着晏才捷径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