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正膝上一剑,腰间一剑,盘坐城门之前,面前不过三里之遥,大队人马嘶吼杀来,旬正紧闭的双目猛然睁开,眼神中有寒光一闪而过,缓缓起身,拂去身上尘土,一袭青灰长衫尽显儒士风范,可远远看去,却只是觉得身形单薄,面对那冲杀而至的兵马,不忍继续看去。
旬正勾起一抹淡薄的笑意,微微抬起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伸出一只手,一片雪白落在掌心间,边关有雪,冷意刻骨寒。“我辈青衫儒士,尚可细读圣贤书,亦可沙场之上摘取大好人头。”旬正吐出一口气,像是将这些年积压在胸中的不忿一并吐出,我入陆地剑仙。
伴随着冲杀之声的临近,旬正竟是将膝上剑归入鞘中,左手按在另一柄剑剑柄之上,推剑出鞘三寸,天地间炸出一片冷冽剑意。
“提灯照胆看江山。”旬正身后似有一人型虚影,做推剑出鞘状,那冲在最前方的一小撮人被无形剑气一分为二。
“冬雪背匣走江湖。”旬正再度推剑出鞘一尺,原本无形的剑气炸出青色剑光,一剑破甲六百二十余。
“剑归落白梅。”旬正不在推剑出鞘,而是将原本出鞘一半的名剑白梅推回剑鞘,一朵由剑意剑气凝聚而成的雪白梅花在旬正脚下炸开,片片梅花花瓣如飞剑一般四散而去,我有白梅做飞剑,可取上好人头!
忽然,那兵马之中窜出数人,皆是身负重甲,手持大戟,那些人拖戟前行,明明身负重甲,却不见其速度有所影响,临近旬正之时,皆是如出一辙的开山式。
旬正眼神冷冽,毫无惧意,右手握住腰间剑,剑名春风起,一步跨出,随着他的动作,白梅乍然出鞘,刺眼白光夹杂着剑气将那些身负重甲之人自腰间一分为二,剑不染红。
“谁说读书人只会门头苦读圣贤书,而上不得沙场,杀不得蛮子?”旬正哈哈大笑,手中名剑春风起脱手而出,在其身盘旋,另一柄名剑白梅悍然出鞘。
边关大雪落,旬正孤身一人冲入北辽步卒军阵之中,白梅所过,只留下大片刺眼猩红,边关雪在大,依旧压不住那刺眼的猩红。
定安城关外。
不知何时,大雪停了,成片的的尸体被雪覆盖,只有猩红的鲜血在滴落,大风嘶吼,好似那死去的万人在呐喊,在鸣不平。
苍凉的古道上,旬正佝偻着身子,大口喘气,远不见来时自在从容的风范,剑名白梅,却只剩下剑柄,插在哪个不知名兵卒的尸体上。
这位曾经国子监的大祭酒,终究是老了,这毕竟不是他所熟悉的从前的江湖,没有来时的儒家浩然正气,只有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在体力不支时急促的喘息。
风,更大了,不知会在何时,汇聚成滔天的狂风,卷动眼前那片大大的疆土。
“我幼年入国子监,自学宫规规矩矩通读儒家经典,善养浩然正气,后习修剑道,资质平平,却也小有成就,一生所求不过天下民安,到头来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旬正背对着定安城,他还依稀记得,他当初的家就是这里,只是,被铁骑踏过,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我的一生,自南楚而起,也当自南楚而终。”
旬正深吸一口气,将春风起当拐杖一般,插在地上,双手成掌,叠加在上,随后缓慢握拢。
明明已然是风中残烛的老剑仙心中生出一股这辈子鲜有的豪气,那温养了一辈子的浩然气,那一步入剑仙的飒然气,那明知是死却依旧敢死的豪气在这一瞬间同时迸发。
越加苍老的面孔,可那双眼睛却熠熠生辉,单手掐剑指,做请天状,飒然道:“听闻曾经有剑仙自游春江上一剑破开浪潮,今日,我有一剑,虽是效仿,却,不输江湖分毫,请剑!”
旬正身躯之中,剑意如春风,原本有些摇晃的身躯缓缓站定,那开始倒滑的修为再度拔高,剑指缓缓落在额前,春风起落至身前。
霎时间,远处有无数名剑交织而成的银色浪潮夹杂着阵阵剑鸣之声汹涌而至。
旬正五指握住身前的春风起,高呼一声:“起。”
旬正抬剑一指,剑浪掠过旬正头顶,自身前形成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剑气风暴,剑气森然,剑意反复要刺破天际一般,朝着身前不惧生死再次重来的北辽骑军席卷而去。
世间微风逐渐消散,一同消散的还有旬正身前的巨大剑气风暴,可旬正身前,依然再无一人立足与此。
“我辈读书人,养浩然气,求天下民安,旬正无愧手中圣贤书。”旬正长出一气,却又有一口鲜血夺喉而出,手中春风起寸寸龟裂,当断未断。
旬正擦去唇边猩红,支撑着身躯,取下那不知名小卒胸前的白梅,盘膝坐下,将两柄名剑平放在膝上,撕下一片衣角,将两柄剑上的血污仔仔细细擦去。
“真他娘的痛快啊,要是有酒,就更好了。”旬正忽然哈哈大笑,从不说脏话的老者此生最末的一句话却是一声真他娘的痛快。
身穿儒士衣袍的年轻儒生从怀中取出那卷视若珍宝的典籍孤本在这城门前难得一见的石头上摊开,最后一次读圣贤书,最后一次反复揣摩这本不知何人所写,却写尽了大道理的典籍孤本。
“我辈读书人,可安于长安之中苦读圣贤书,自然也可与边关之外一人拦万军。”典籍中有这么一句话让洪文阁一直看不明白,可此刻,当他站在安定城外,面对那千军万马,耳畔充斥着嘶吼冲杀声之时,心中不但没有读书人骨子里的怯懦,反倒是有股从未有过的豪气汹涌而出。
“曾经在私塾的时候,听教书先生说过一句,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打那时候心中就想着这辈子就算读书不成,也可去边关看看那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的场景。”这个不过二十八九的年轻儒生双手拢袖,面含笑意,如春风。
“只是没想到我这么有出息,尚能摘得探花郎的名头,也能来这边关之外,给自己留下一座衣冠冢。”洪文阁低头看了一眼石头上被塞外风沙吹的哗哗作响的典籍孤本,一步走出,亦如那日宋慧山,他哪里还是一介儒生,分明成了一位,儒圣。
风沙四起,儒士衣袍猎猎作响,北辽兵马已杀至身前,洪文阁面色不改,抬起衣袖一挥,平地起惊雷,黄沙飞舞卷起千重雪。
那好不容易凑近洪文阁的那人被洪文阁一掌拍在脑门当场毙命,那卷摊在石头上的典籍孤本骤然飞起,一张张写满了文字书页随风雪落入军阵之中,炸出朵朵血花。
“大风来!”洪文阁双手合十,低语一声大风来,原本肆虐的风雪更盛,以至于最前方的那一队人马转眼间成了一尊尊枯黄的雪人。
“寒月雪!”合拢的双手缓缓摊开,风雪凝成刀剑肆意收割着视野之中所有人的性命。
“夏至雷!”洪文阁一步踏出,雷声响起,在周围炸开。
背后有几位北辽碟子想偷偷绕至洪文阁身后,刀剑刚刚举过头顶,却被洪文阁一记掌心雷拍在身上,瞬间整个人都炸开。
“书中自有大道理啊。”洪文阁哈哈大笑,纵身入军阵。
忽闻城东以东有春雷,只见城北以北落白雪,
洪文阁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横肘在前,那种读书人的气质与身处沙场格格不入。
见到这位年纪最小的儒圣竟敢只身入阵,那些早已杀红眼的北辽兵卒挥起刀枪朝洪文阁杀去。
洪文阁嘴角轻轻翘起,横在身前的手朝至面前一挥,大风盈满袖,袖中有乾坤,寒风化刀气,削去数人项上人头。
背在身后的手忽而一转,袖子缠绕在手臂之上,一手举起,掌心朝天,呈托天状,大雨倾洒而下,雨滴如剑,这哪是一场大雨,这分明是一场剑雨,剑落如雨下!
忽然有人纵马疾驰杀来,一杆铁矛直刺洪文阁心口,洪文阁双目微微一凝,赤马黑甲,呼延琉烨。
洪文阁衣袖拍打而出,袖中风剑极掠而去,骑乘赤马的呼延琉烨手中铁矛旋转,将那波风剑一矛击碎。
洪文阁一踩地面,黄沙夹杂着沙石朝呼延琉烨飞去,见次一招,呼延琉烨直接舍弃**赤马,翻身闪躲,也就在这一瞬间,那匹赤马被沙石贯穿头颅。
见到自己心爱的战马死了,呼延琉烨面色阴沉如水,手中铁矛又一次朝洪文阁心口刺去。
铁矛临近洪文阁,呼延琉烨又在度抽出腰间刀,远近之下,直取洪文阁性命而去。
洪文阁身形飘忽不定,呼吸间退后二十几步,又飞速靠近呼延琉烨,一掌朝呼延琉烨额头拍去。
呼延琉烨仰头躲过,手中铁矛横扫而出,却依旧未能触碰到洪文阁的衣角。
洪文阁眉目舒展,一手做卦象印,一手做请天式,风起雷落,军阵之中忽然掀起一阵龙卷,霎时间,连同呼延琉烨在内的数十位兵卒被卷起吹飞百余米,重重压在地面上,那这个兵卒当场死绝,而有些武道修为傍身的呼延琉烨虽并没有被直接摔死,但也被这一下口鼻喷血,再无一战之力。
洪文阁双手落在胸前,一口鲜血滚喉而出,头发不知何时竟如同花甲老人一般,斑白一片,可面容依旧清秀的年轻儒圣平静的擦了擦嘴角,双指抹过鬓角,理了理被风沙吹乱的襦袍,又从腰间如下那枚掉色严重的玉佩,手指轻轻摩挲而过,笑容和煦,看样子,留给这位年轻儒圣的时间,不多了。
藏匿于兵卒之中的北辽江湖人终于是安奈不住,各自持兵刃冲杀而出,一直未尽全力的洪文阁早已料到,五指用力,将那枚掉色严重的玉佩捏碎,玉佩之中积攒多时雷暴在那些江湖人现身之后的一瞬间,便已洪文阁为中心怦然炸开,霎时间,无数人转瞬即死,根本来不及反应。
以洪文阁为中心百步之内,除他无一人立足当场,满头白发的洪文阁双手拢袖,搁置在胸前,朝天一拜,这一拜拜的是儒家初代圣人,拜的是他的启蒙恩师,拜的是圣贤书,拜的是浩然气。
江羽双手持枪,横扫而出,面对那不畏死的北辽步卒,江羽一步踏出,一手握住枪柄,开山式重劈而下,数位北辽步卒死于长枪之下,有几位北辽碟子冲出,围堵江羽,其中便有在北辽碟子中不小威名的方士斗,至于其他几个碟子虽不知名号的,但其实力也只是比方士斗低了一点罢了。
“师出南楚枪圣岳千重,只是不知道实力比你那师父是高是低?”方士斗手握长剑,看着眼前这年轻后生冷笑道。
“那就看你能让我使出几分力气了。”江羽眼角浮现笑意,拖枪而行,临近方士斗一枪刺出,方士斗一跃而起,手中长剑直刺江羽面门,江羽手中长枪上挑,竟是诡异的反向开山式!
伴随着金石碰撞之声,措手不及的方士斗被江羽一枪拍飞,倒地翻滚几圈,竟诡异的在地面滑行起来!
而其余几个碟子也一起朝江羽杀去,江羽握住枪柄,猛然横扫而出,一位北辽碟子躲避不及,被一枪崩碎了腰椎,死的不能再死了,而其他几个碟子借机靠近江羽,或刀、或剑直刺江羽心口,头颅。
“风起”江羽冷笑一声,忽然有风起,身形一转在转,竟直接躲过了几个碟子的必杀局面。
“世间有风起,不知几位可否让江某尽兴而死呢!”在踏入安定城时,江羽就已经没想过活着离开这,他性子凉薄,对于这种事本应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做派,但谁让他在那狗日的江湖里唯一的兄弟都来了,他江羽可以不理会天下任何人的看法,哪怕是高堂之上的九五之尊又如何,手握霸王枪,天地任逍遥的江羽从不看人脸色过日子。
“既然江侠士这么说了,方士斗可就不在藏拙了。”方士斗快如闪电,一记手刀直刺江羽眉心,江羽歪头躲避,手中枪柄顶住方士斗腹部全力一顶,方士斗手刀只是划过江羽脸颊,随之被推飞数米远。
“隐枪。”江羽一手握枪,一手背在腰间,健步上前,长枪不懂,腰间软剑如电斩出,还在防备江羽长枪攻势的碟子直接被江羽这一招声东击西削去一整条手臂,有被江羽一脚踹在腹部撞到好几位步卒。
“喝!!”北辽碟子大喝一声,手中大刀朝江羽砍去,江羽一转长枪,携势一枪撅去,直接将那些腹部捅出一个大洞,可那碟子竟然直接舍了手中刀,死死抓住江羽的枪,眼神盯着江羽,死不撒手。
其他几个碟子趁机上前,朝江羽杀去,本以为江羽会舍弃长枪,用软剑迎敌,可谁知江羽却是舍了软剑,双手握住枪身,依旧是反向开山式,巨大的力道直接将那北辽碟子直接撕碎。
“风流。”江羽双手舞枪,逼的那些碟子无法靠近半分,忽而跃起,一枪刺出,方士斗早有防范,手中剑拨开长枪,三枚袖箭暗器飞向江羽面门,江羽一挥衣袖,透体气机将三枚暗箭拨开,稳稳落地后,大跨步拖枪而行,忽然身形一滞,一击回马枪,直接崩碎那准备偷袭的碟子的头颅。
“风起,隐枪,风流,岳千重的四式枪法现如今已有三式,就让方士斗领教一下这最后一枪,霸王。”方士斗仿佛很了解江羽的枪招,虽说江羽的三式枪招看上去是占尽了便宜,可从始至终本就是江羽最大敌人的方士斗,从始至终也只是吃的江羽两招罢了,至于那些死在江羽枪下的碟子不过是方士斗的冷心故意为之罢了,为的就是逼出江羽的四式枪法。
“你可要吃得下才行啊。”江羽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方士斗的算计,只是懒得理会罢了,反正迟早都要全杀了,早死晚死都一样,逐渐安静下来的江羽背枪而立,用他师父岳千重的叫法,此为背龙式。
方士斗可不敢托大,且不说两人的内力相差不多,单论江羽酝酿的这一记霸王,一个不小心死的就会是他方士斗了,方士斗也不再藏拙,反手握剑,又抽出腰间一柄匕首,他知道,霸王只有一枪,只要扛住或者躲过这一枪,他便能在方寸之间取走江羽的项上人头。
“霸王。”江羽持枪背龙而走,枪招从繁入简,长枪开山式,长枪从上而下,如开山神斧,如霸王挥刀,气势在一瞬间攀至顶峰,方士斗只觉得冷汗直流,呼吸逐渐沉重,但却不敢退,退则死,哪怕后撤半步,气势弱了便如开闸放水一样,在收不住,这一枪,只能硬抗。
方士斗大喝一声,那积攒了半辈子的内力气机如江海翻腾,一手剑,一手匕首,交错斩向江羽,三件兵器碰撞,只有兵刃崩碎声,一枪一剑一匕首,尽数崩碎,方士斗面如死灰,浑身筋脉绷断,却是死而不倒,江羽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对于这个敌人,他并没有很重的反感,反而更多的是钦佩,明知霸王枪而宁死不退,就连在气势上竟不输与霸王,当得尽兴二字。
“世间风起,待我江羽尽兴而死!”江羽捡起带枪尖也不过两寸的断枪,又一次杀入步卒兵阵之中,天上大风流一石,我江羽自言独占八斗!
我曾持枪走江湖,我曾纵马观春秋,修的前身风流意,怎惧天上谪仙人,怎就当不得这霸王二字,我当不得,我那唯一徒弟怎就当不得!谁说一个不字,我岳千重头一个不答应。
岳千重坐在土坡上,脸贴着他那柄跟了他一辈子的长枪,入江湖前,他是一国太子,喜武不喜国事,后来,春秋大战,国破家亡,他流落入江湖,好在一身武艺不输于天下七分武夫,也没让这个亡国太子早早死于江湖,反倒是在江湖中混得风生水起,那一日的心血**收了个根骨不错的徒弟,是他这辈子除了习武以外,最值得骄傲的事,他这个徒弟有他不曾有过的义气,有为了兄弟,敢不认他这个师父的骨气。
他岳千重这一生何其风流,又何其落寞,前半生丢了家,后半生赢了名,他岳千重一生未娶,膝下无子,早将那个心中义气二字大过天的傻小子当成自己的儿子一样,今天,他的儿子要去边关赴死,他岳千重怎么说也要送送他。
“我岳千重,无愧手中枪,无愧,霸王意。无愧,风流二字。”岳千重眼神微微眯起,只觉得心中畅快的同时,又有一种怅然若失之意,他的徒弟,他视如己出的徒弟,过了今天,就要死了,他这个当师父的,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啊。
远在定安城被无数北辽骑军围困其中的江羽,手中那杆宝贝长枪早已在最后一式霸王之下,支离破碎,此刻的江羽,仅靠着手中双拳,以及抢夺对方的长矛,苦苦支撑,奈何,围杀而来的北辽骑军数量不减反增。
忽然,天边似有龙吟之声,下一刻,同样一杆银枪,如同一道雷霆落在江羽身边,落地之余的冲击力,使得刚刚围上来的一众骑军一个踉跄,被逼退的同时,险些跌落马背。
江羽目光流转,看着这杆岳千重从不离身的长枪,眼中闪烁着感激与遗憾,本以为自己瞒的已经够好了,却不知自己那位师父,却一直看着自己。
下一刻,眼中所有情绪在一瞬间化作浓厚战意,嘴角勾出一抹张狂笑意的江羽抬手握住长枪,高声道:“师父,瞧好了,你徒弟绝对不给你丢人!”
江羽长枪无双,一路杀入辽军深处,退路已被斩断,却仍是有一位女子武夫自外围一路杀入其中。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公子今朝去,何日才能回,家中尚有思慕娘,公子切莫沙场亡,待到公子官身回,莫忘家中思慕娘。”坐在一具具尸体堆起的尸山上,江羽口中轻声呢喃起他老家那边的小曲儿,以前在江湖厮混时,不过是觉得这曲子朗朗上口,但没有深思其中深意,现在唱起来,倒是另一番味道了。
“世间风起,不知诸位可否尽兴?不过,江羽已然尽兴,死而无憾,天上大风流一石,我江羽独占八斗,过了今日,尽数还于江湖。”江羽拔起身边被血污掩盖的银枪,缓步走下尸山,走向面前那座看不到头的大军之中。
“公子今朝去,何日才能回,公子我不回啦。”江羽再度杀入军阵,只是这一回,身边多出一位手持双刀的女子,是那位已经撤离战场之后,只是稍作休整便再次出城杀敌的岚闫鑫。
江羽与岚闫鑫二人相视一笑,皆是能看见对方眼中的再也遮掩不住的情谊,只是一切太晚,两人若是能早些与彼此表露心意,说不定今日就不会如此毅然决然的悍然赴死,似乎一切也不算晚,至少这一对身藏彼此感情与心底从不与外人所说的两位苦命鸳鸯,在最后一次终于是神仙眷侣。
“闫鑫,你说,谷子那家伙以后会不会更孤单了。”江羽忽然有些不想死,想起了某个更为苦命的家伙,这个得意至极的武夫没来由有些心疼。
“谁让这小子欺瞒我们这么久,他啊,就活该好好活着受罪,死的太早也太便宜他了。”岚闫鑫嘴上笑骂,可语气之中却满是笑意。
“哈哈哈哈哈,对,就是活该,活该他得活着。”江羽一瞬间释怀,攥紧了手中长枪,往前一步跨出,直直撞入军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