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無數雙泛著淡淡綠意的眼睛，將四麵八方圍了個水泄不通，遮天蔽日。
陸羽怔怔地看著那些時不時挪動一下、泛著綠意的眼睛，想起了昏迷之前腦海中最後的回憶，想起了從天而降、帶有巨大威勢的石頭，想起了自己的傷勢，想起了自己的糟糕狀況，他甚至還隱約記得，在他失去意識的瞬間，曾有一些熟悉而又陌生的記憶碎片，在他的腦海深處浮現。
那應該是前一任的前世今生吧。
陸羽在心裏頭這麽念了一句，如果那些記憶碎片可以重現，自己一定會知曉這具身體的真實身份，從而知曉自己為什麽會被人關押在那處囚籠裏，或許還能從這些線索裏，得知自己此時此刻所處的位置。
想到這裏，陸羽輕輕地歎了口氣，若是自己真的死在了這裏，隻怕是無人知曉，更無人會為自己的離開傷心難過。
秦紅棉她會傷心嗎？她會難過嗎？也許她會偷偷地掉眼淚吧，但是擦幹眼淚以後，她應該還會恢複至從前那副模樣吧。
就這樣死去，實在是有些不甘心啊。
這個尚未及冠，卻有著滿頭白發的少年，在無數樹妖的注視下，低低地、落寞地歎了口氣。
“唉...”
與此同時，一陣輕微的 聲忽然響起，虛弱卻又格外響亮。
“咦嚶...”
臉色蒼白的小女孩兒，慢慢地醒了過來，緩緩睜開雙眼。
當她睜開雙眼的一瞬間，一道關切的眼神轉瞬即至，灑在她的眸光中，落在她的心田裏。
那是黑暗中的一縷光，一縷慰人心腑的光。
陸羽雖然不知道小女孩兒的真實身份，雖然不知道小女孩兒的真實目的，但他還是忍不住喜形於色，喜道：“你醒了？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小女孩兒沒有立即回答陸羽的問題，她看上去似乎呆了一下，不過很快，她的神情就恢複了正常，眼神也從最初的些微迷惘，回複到了有些冷漠的疏遠。
但隨著她看向四周，又忍不住再一次地動容。
“樹妖？！”小女孩兒亦如陸羽剛才的反應，略帶驚惶恐懼地叫了一聲，隻是她與陸羽的反應有著些許的不同，她的反應更加震驚，卻又帶著一抹說不上來的肯定，仿佛她知道樹妖的存在，卻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樹妖。
陸羽不著痕跡地點了下頭，輕聲說道：“是樹妖，不過不用太過擔心，它們似乎有些害怕咱們體內的真氣，咱們兩個暫時應該不會有事。”
小女孩兒此刻才發現，將周圍圍了個水泄不通的無數雙泛著綠意的眼睛，的確沒有撲上來，隻是在周圍的空氣裏遊**搖曳，似乎對縈繞在陸羽體表的真氣十分畏懼，她輕輕地吐了口濁氣，定下心來忍不住道：“謝謝你了，如果沒有你的話，我應該已經死了。”
陸羽麵無表情地扯了扯嘴角，如果放在平時，他真的不一定會救這個與他有怨隙、笑容甜美卻行事詭譎心腸狠毒的小女孩兒，隻因身處未知之地，多一個幫手，未必是什麽壞事，說不定還能因此脫離險境，重獲自由。
小女孩兒歪了歪腦袋，道：“你為什麽不說話？心裏還記恨著我嗎？”
陸羽撇了撇嘴，不無違心地搖了搖頭，道：“相逢即是有緣，我又豈會因為一點點小事，和姑娘結下仇怨。
有句老話說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結，與其多一個仇家，不如多一個朋友。姑娘覺得如何？”
小女孩兒微抬眼眸，對著陸羽甜甜一笑，道：“不愧是陸公子，說的話果然有道理，既然如此，咱們兩個就化幹戈為玉帛，一起攜手離開這個險地，如何？”
“固所願也，不敢請爾。”陸羽的回答很是真誠，讓人忍不住放下心中的芥蒂與懷疑。
小女孩兒盈盈一笑，道：“我姓陳，認識的人都叫我小妖，你可以這麽叫我。”
陸羽道：“我的姓名，想來你也清楚，莫要再喊我陸公子了，直接喊我的名字就好。”
“陸羽...”陳小妖隨口叫道。
“哎...”陸羽應了一聲。
陳小妖看著距離自己並不甚遠的那張俊逸臉龐，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臉上一紅，道：“你...你...你真的不恨我嗎？我差一點兒就害死了你。”
陸羽奇道：“你是說不讓我吃飯的事兒嗎？”
陳小妖先是點了點頭，複又搖了搖頭，這一刻，她隻覺得自己的心好亂，不知道該想些什麽，不知道該做些什麽，即便是知道自己身處於險地之中，卻依然忍不住心神搖曳。
陸羽見陳小妖許久不說話，不由心中大急，卻也隻能強忍著心中的煩躁，耐著性子問道：“小妖，你有沒有退敵之策？”
陳小妖朝著周圍的綠色眼睛看了看，滿心失落地歎了口氣，半晌才低聲說道：“我得恩師傳道授業，自詡天資過人，自詡艱辛修煉遠超同輩，卻依舊沒有什麽好的辦法退敵，實在是慚愧。”
滿懷希望的陸羽，在聽到這樣的回答後，隻覺得全身上下都好似被澆了一盆冷水，從頭涼到腳，在這一瞬間，陸羽的臉色又白了幾分，幾乎看不到任何的血色。
似乎是察覺到陸羽的絕望，陳小妖忍不住開口說道：“陸羽，難道你真的打算葬身此地？你就不想知道你身上的秘密嗎？你就不想知道你的身世嗎？你就不想知道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嗎？”
陸羽沒有說自己不想知道，更沒有說自己想知道，隻是默默地運轉著體內殘存的真氣，努力驅趕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的、泛著綠意的眼睛。
陳小妖還要再說什麽，卻什麽也沒有說出口，隻因陸羽默默地看著她，眼神冰冷且沒有感情，那樣的眼神，竟是讓天不怕地不怕的陳小妖，再也沒有辦法繼續說下去。
陳小妖低下頭，呼吸略顯急促地問道：“咱們兩個能不能活下去？能不能活著離開這裏？”
陸羽嗬嗬笑了幾聲，一副神經質的模樣，道：“你也怕死？我還以為你不怕死呢。”
陸羽沒有在意陳小妖的陰狠眼神，不過即便是看到了，他也不會放在心上的，他輕輕咳了一聲，口齒不清地說道：“我的筋脈骨骼斷了不少，就算是能活下來，隻怕也隻會是一個廢物，與其當一個苟延殘喘的廢物，還不如死在這個沒有人知曉的地方，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