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春林所说的意外其实还是指色无和尚。
色无和尚又不是木头泥塑,乃是身具阿罗汉道果的大神,六通开了四通,其所拥有的宿命通更具有自冥冥之中自未来示警的功效。
想要算计这样的人,当然要做足预案,至少对色无和尚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要有所预测,并加以准备。
退一万步,用更直白的话来说,如果将云溪寺逼到绝处,色无和尚不跟你玩,不选择解决麻烦,而是选择解决制造麻烦的人。
那么黄耀世有没有什么依仗可以保证冯春林这杆旗帜不倒?以及自己等人性命无忧?
冯春林这么问还有更深一层的考虑,自古以来都是拳头大于财富,林家从未听说有什么高手,如今却竟然有胆子打云溪寺的主意,他十分怀疑其背后还有其他人撑腰。
他这么问正是为了看看这背后的人是谁。
黄耀世在之前其实早就准备好冯春林可能会问的问题答案,因此这时也十分从容,不慌不忙道:“如果那位大师当真冥顽不化,也确实有人会对付他。纵然无法将其拘捕,但将其逼走还是没有问题。”
林家身边还真有这样的高手?冯春林琢磨起来,天下高手有数,其中大多都各在一方总领诸修士,很难想象有哪位高手会站在林家身后。
毕竟这是闽南一地的事,这样的高手往往背靠大势力,他们就算出了力,其背后势力也肯定拿不到什么等价的好处。
就像孙正一这般,要不是关系天下大势,他也不会跑这么远来对付一位同级别高人。千辛万苦跑到闽南帮林家打到云溪寺后,也不可能就此将势力延展到闽南,最终最多落得一点物质奖励,这种舍身为人的精神可能只有傻子才会有吧。
能做到那个位置的肯定没有谁是傻子。
如果排除外地的高手,冯春林还真的想到一个人。
他试探问道:“不知此事,黄科长可和吴局长通过气?”
吴局长,本名吴正光,正是闽南分局的局长,也是闽南唯二四品高手之一,而且成道及早,岁数很大。如果算起辈分,就连孙正一的师父都是其重徒孙辈。
吴局长本是天庭天官大帝僚属,负责书写赐福文书,也因此对于天庭的腐败十分痛恨,在当今陛下兴兵伐天的时候,他也是最早投诚的天仙。
战后因其功劳,所以没有随大部分天庭人员一般被安置在念界,而是封在闽南,掌管一方水土,享受一方水土供养。
只不过这个地方既贫且僻,而且其内势力分散,不好管理罢了。但谁叫他是少有的几个真正“仙人”而任实职的局长,就算真的给他一个肥地,他也肯定要避嫌不受的。
而且据冯春林所知,正因为其曾在天庭任职,所以天庭体系在其思想上也是根深蒂固,战时就屡屡有劝谏当今陛下更进一步加冕成为天帝的举动,当然这些都被当今陛下拒绝了。说不定正是因为烦他这种举动,当今陛下才把他赶到这个地方。
无论是何种原因,这位吴局长来到闽南履职已经三十七年,闽南分局可以说是其一手建立。
从冯春林这次所行的见闻来看,这绝不是一个好局长,甚至可以称得上昏聩,这闽南分局用乌烟瘴气形容可能有些过了,但说其泥塑木偶毫无作用是没有丝毫问题的。
但这位局长治理能力再怎么有差,其修为是实打实摆在那儿的,如果黄耀世背后站的是吴局长,那么这件事确实大有可为。
黄耀世听到冯春林的询问,知道他相差了,苦笑道:“我家局长已经十多年没有理事了,我一个小小副科长又有何等何能能够和局长通气?”
他见冯春林还是不解,解释道:“我家局长,十年前便预感其大劫将在百年内到来,因此从那时开始就不怎么管局中的事,一干事情都是有五个副局长或分管,或集体商议。至于局长本人则要么出门寻找避劫材料,要么闭死关寻求突破。算起来我都有三年多没有见过吴局长了。”
冯春林算了算年岁,这位吴局长年岁四百岁左右,算算时间确实该轮到其渡劫了。
渡劫这件事对于修士来说非同小可,稍有不慎就是神魂俱灭。尤其是在如今天庭破碎,仙人的实力衰退严重,又没有轮回兜底,保护其在失败后还有转世重修的机会,吴局长这般举动也是情有可原。
可既然不是吴局长那么到底是何人?冯春林看向黄耀世,虽没有说话,但其态度不言而喻。
黄耀世也知道这件事必须要给一个能够说得过去的解释,不然谁知道自己是不是忽悠冯春林。他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后,方才说道:“至于对付大师的人选,还请冯科长见谅,那位高人不准我等透露半分,说这样可以防止那位大师的宿命通有所感知。”
这个理由倒也合理,但冯春林还是不说话。你当然可以不透露,可如果半点证据都没有,冯春林当然也会选择不信。
黄耀世也知道冯春林沉默不语的含义,他想了想从口中拿出一根羽毛递给冯春林。“此乃那位高人送给我的见面礼。冯科长以符道闻名,一看便知。”
冯春林接过那根羽毛细细品鉴。这枚羽符的制造工艺极高,冯春林刚拿到手中时,便有一种这羽毛是刚从某只鸟儿身上拔下的错觉,不仅纤毫毕现,还有一种温度残留。
能够做到如此的具现化,不仅体现了制符之人极高的符道造诣,更代表了其本身境界的不俗。念力本身是一种没有实体之物,就算字啊现世界肉眼可见,不过也是海市蜃楼一般,是念力在现世界的投影而已,只有形体没有实体。只要达到天仙以上境界,其念力才能真正化虚为实,虚空造物。
这枚羽符灰不溜秋,看起来似乎只是某只乌鸦身上的羽毛,和自己所制造那些神鸟的羽符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但冯春林深知其本质早已不同。
自己的羽符只能持续一段时间,其内的念力就算没有激发也会缓慢散去。这枚羽符却已经是真正存在在此世的物品,就和现世界人们制造的椅子一般真实。
这意味着在羽符自身寿命未到之前,可以反复使用,只要持有者将其充能就好。
冯春林细细打量这枚羽符的每一处细节,却怎么也看不出那制符者的施术习惯,这应该是制造者有意识抹去了。
在翻看几遍后,他终于颇为遗憾地将这根羽毛归还给黄耀世:“这枚羽符确实精良无比,出自大师手笔。也不知是哪位大师。”
羽符是道门必修的高级制符技巧,更是新体系各省公管大学的必修课。天下能制羽符者并不算少,可能够做到此种地步的还是稀缺无比。
况且有能力制造此符的高手,往往有更好的选择,也不会选择制造羽符。在这样的稀少产出量面前,市面流通更加不可能了。
至少冯春林所见过的几枚类似羽符都是高人制造赐给门下低辈弟子防身所用,这些弟子实力低微,给的东西太好不仅浪费更容易引起他人窥伺利用。
所以黄耀世拿出这枚羽符后,冯春林对于黄耀世的话也就信了大半,而且黄耀世也不是半点透露那位高人的信息。
能够制造羽符的,那肯定是道门真人了,而这个范围放在天下也不算大,尤其是在扣除那些有家有口,在各地开宗立派的道门真人后,能够符合要求的真人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只不过在没有更多信息前,冯春林无法锁定是到底是哪位真人有这个闲工夫,而林家又到底出了什么血本,竟然可以请得动一位真人。
黄耀世小心将这枚羽符收好,他自然也知道这枚羽符有多么珍贵。这是真正可以作为传家宝的东西,他拿出来其实心中都是挣扎好久方才下了决心。
如今见冯春林已经认可自己所说的话,黄耀世心中高兴不已,询问道:“这么说,冯科长是同意喽。”
冯春林微微一笑,摇头道:“此事与我何干?我被局长派来此地,只是为了调查林笃功一案,也只限于林笃功一案。至于其余种种,我也并不关心,便由黄科长做主就是。”
黄耀世听到“便由黄科长做主就是”,心中一喜,同时暗暗钦佩冯春林的聪敏才智。
冯春林之前所说种种其实都是废话,关键的落脚点还是在于这一句“全由黄科长做主。”他的意思很明确:他不参与,也不干涉,更不知情这件事。在整场事件之中,冯春林将会采用一个看似中立,实则偏袒的态度。
而这正是黄耀世所希望的,因为他们需要用冯春林作为借口,那么一个看似无关的人当然要比利益相关人士更有说服力。
冯春林仅凭这三言两语就嫩猜到黄耀世想要他做的事情,这怎能不让黄耀世佩服?
两边既然已经有了初步印象,那么合理的条件也就有必要开出来了。
黄耀世率先开口道:“冯科长忠于职守,实在令晚辈钦佩,也当为晚辈楷模。可惜晚辈工作繁忙,无法跟在冯科长身边接受教诲。不过昔日再造之恩,不得不报。闽南分局地方虽偏,但地靠南洋,物流发达,也积累不少物产,不知冯科长有何喜好,晚辈好加以准备以表敬意。”
冯春林见黄耀世要自己开条件,也不客气说道:“我也知道闽南一地物流发达,不知黄科长可知道瑶池仙藕?实不相瞒,在下对此确实有些需求。”
瑶池仙藕名声不响,偏偏又十分少见,冯春林找宋开明要了一些,但两人虽是朋友,可他也不好狮子大开口,只是拿了一点,因此数量还远远不够。
想到林家的财大气粗,冯春林自然不会客气。
“瑶池仙藕?”黄耀世一愣,他孤陋寡闻,又是佛门中人,还真未听过这样东西。不过他背后有林家在,黄耀世皱眉道:“此物晚辈实在不知是何物,不过晚辈一定尽心为前辈寻找,只是若是找不到,不知还有他物可以替代。”
冯春林也知道此事只能看运气,因此又提出了几种丹药:“若有《断续膏》,《尘缘丹》,《因缘散》也可。”
黄耀世倒吸一口冷气,一下对《瑶池仙藕》有了一个深刻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