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孙邦彦感受到隆冬的时候,在他不远的地方,另一个人也感受到寒意来袭。
宋敏打个喷嚏,抓住身旁金喜言的手,“带纸了吗?”
金喜言掏出一包面纸:“出来盯梢也不准备仔细点。”
“谁能想到这个人真的可以做到一天都不出门!”宋敏小声抱怨道,措个鼻子。
她朝那栋闪着灯火的小区楼望去,九楼的灯是在下午六点亮的,从她们两个守了一天掌握的情报来看,李承德今天一天都没有离开这栋楼。
这让宋敏很遗憾。
自从昨晚她一个人去了公管局,上交了自己的调查报告和储存灵魂碎片的玉坠后,她一直都在为“调查令”忙活。
可惜就和宋敏预想的一样,想要搞定针对李承德这样身份的《调查令》十分困难,即便九科的鉴定报告已经确认,灵魂碎片确实属于那位死去的王老爷子。
“可这样的证据还是不够!第一,你没有携带记录仪,没有任何的记录可以证明你看到的,听到的是真的。第二,即便是真的,你也没有决定性的证据。念灵只是在电梯里,李承德也说了他是依靠他作为‘公众人物’的信仰,豢养念灵的。相对于他的嫌疑,这两点反而更是事实,不是吗?”
以上是七科科长,冯春林拒绝宋敏的申请时所给的理由。
私自调查加缺乏关键性证据,也不会让宋敏轻易说放弃。
“怎么能就这么放过他!”她的双手拍在桌子上,头直对着自己的顶级上司冯春林,“在他家还藏有未消化的灵魂碎片!孙邦彦可以证明的。”
冯春林并没有因为宋敏的暴跳如雷,就有什么不满——不仅仅是因为顾及宋敏的身份,更因为他是看着宋敏长大的,对于宋敏他有一种父亲的疼爱——他假装擦了擦脸,仿佛那上边有因为太近而被溅 的口水,宋敏脸微微一红,这才坐回去。
冯春林依旧十分从容,也十分冷静:“可孙邦彦既不是专业人士,也不是无干系人员,不是吗?你又怎么说服‘阎罗殿’那些法师相信他的证词,从而不已‘证据不足’不予起诉的理由,打回我们的起诉?”
法师和律师是念界的特殊职业,前者专注学术,后者专注应用,两者都以“法”作为魂器,是新政府在念界设立的法院“阎罗殿”从事审判的修行者。区别在于,前者专注于“法理”的辨析和解释,热爱提升“法”这条修行道路的高度,而后者专注于“法律”的应用和漏洞,热爱扩展“法”这条修行道路的实用性。
“阎罗殿”是念界的法庭,公管局的所有案子,最终都由此处审理,宣判犯人的罪名。公管局只有起诉和调查的权力。如果他们真的做出了没有证据随便抓人,不仅仅是“阎罗殿”会当场宣布不予处理,恐怕之后一封“浪费公共资源”的警告信也会随之递交到总局。到时候,可就不是打个哈哈就能过去了,上到宋敏外公,局长孙正一,中至他这个科长,下至小小的探员宋敏,哪一个不要去写检讨?
所以他们每一份调查都要谨慎,准备妥当了,掌握了决定性的证据,准备好完善的材料,才会递交到“阎罗殿”。就拿“梁多多”的案子来说,这可是实打实的当场作案,可都过去小半个月了,仍旧还为递交“阎罗殿”,为什么?无他,就是因为还少了几分材料而已。
冯春林的理由,宋敏自然明白,所以她哑口无言,只能坐回冯春林面前,下巴搭在手上,侧过头不看自己的“冯师傅”。
她嘟着嘴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怎么可能这么算了!”冯春林这才微微一笑,知道冷水泼过后,宋敏已经冷静下来,现在该给甜枣了,“毕竟那个灵魂碎片确实是那位王耀祖的,而且也确实有位登记报备的人豢养念灵。”
冯春林按下桌上的通讯器。“言儿到了嘛?到了?那就让她进来吧。”
很快,冯春林的唯一亲传弟子,金喜言走进办公室。
冯春林望着进来还背着书包的她,叹口气道:“本来你高三了,是打算让你忙高考的,可惜现在局里的人手紧张,大家都在忙几件要紧的事。实在抽不出人来负责这件不大不小的事。所以只好请你暂时缓缓,和宋敏出动一次了。”
他说这件事是不大不小事,主要原因就在于事关“信仰”的使用,本身确实是在七科的工作序列之中,但是一来李承德使用的信仰体系,属于管理很宽松的领域,二来规模也确实太小,使用者还是误打误撞摸索出来的普通人,威胁也不大。所以在和其他几件正在忙活的事情相比较,冯春林还是决定让自己的“得意弟子”出马活动,不必惊动其他人手。
金喜言摇头:“少几天不碍事的,公事最重要。”
宋敏这才知道冯春林早就计划好了。她兴奋地握住金喜言的手:“喜姐姐,有你在,咱们一定可以手到擒来。”
和宋敏的修行路线不同,金喜言本身就是预备“役灵使”,擅长的便是各种追踪法术,以及豢养役使食灵(天生种的一种)。而豢养食灵,也和豢养念灵有很多共通之处,相信其经验也可以帮到这次调查。
可以说,冯春林选择的让金喜言重回一线队伍,确实是经过一番周全考虑的。
金喜言微微一笑,并没有什么豪言壮语,而是谦虚道:“小敏,你就别吹捧我了,免得到时候,我拖了你后腿,你又不好意思埋怨我。”
宋敏呵呵一笑:“哪会儿。喜姐姐,你要是感觉我做的不对,才一定要直接指出来,免得事后你又被我连累挨骂。”
冯春林见两女感情交流差不多了,咳了一声,道:“行了,你们两个有话待会出去讲。现在我来宣讲接下来的注意事项。”
“第一,这次是秘密调查,没有调查令,所以你们一定要慎重,不要给我搞出什么擅闯民宅的事!免得打草惊蛇,影响以后的调查。同时,时间有限,不得超过一个星期,最好三天内解决,如果三天内没有找到新的证据,那么备案后,暂停调查。”
“第二,如果你们最后被发现了,那么我会对外宣布所有的事都是你们擅自做主搞的。”说道这,冯春林还瞪了宋敏一眼,“虽然这次和之前某人搞的那些事不同,确实有我的命令,但我还是希望,某人比以前更有担当一些,到时候可以主动担下问责。”
冯春林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宋敏的背景深厚,不仅出身名门,父亲更是和念界渊源深厚,在念界人脉广阔。所以即使出了什么事,宋敏哪怕担了责任,最多不过是引咎辞职而已。
从家中长辈来说,家中独苗从这个牺牲率高达百分之二十的七科辞职,也许还是件好事。
而金喜言,虽然是他冯春林的徒弟兼养女,平日里也能在他的庇护下,悠游从容些,可一旦面对上边的大风大浪,他要想让上边不问责,还不是要四处去求人。哪比得上宋敏那般轻松。
宋敏吐吐舌头,她自然不直到这里边的道道,只当自己的冯师傅是气恼自己原来不听命令,擅自行动的缘故,所以她立刻争辩道:“冯师傅,我自从上了高二,可从未做过这种事了,你可不要用过去眼光看问题啊。”
面对这样不服气,仍是孩童心智的宋敏,冯春林也笑了,“行,希望你这次好好干。”
金喜言毕竟年龄更大些,加上自小被冯春林收养,心智也更为成熟,她隐隐感到冯春林之前的话里还有别的东西,不过她并没有多问。
因为她感觉到自己的养父并不想多说。
所以她岔开话题道:“师父,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在被宋敏打个岔后,冯春林思路断了,他想了许久,终于叹气道:“没了,还有一件事,我忘了,不过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们先去调查吧,三天后,我们开个碰头会,讨论一下。”
“YES,SIR!”宋敏搞怪的敬个礼,才拉着金喜言,蹦蹦跳跳的离去。
这样的宋敏,哪还有刚开始的暴跳如雷模样。
“小丫头一个!”冯春林摇头哭笑道。“不过那件事到底是什么呢?”
且不管冯春林如何沉思寻找自己最初的想法。
宋敏两人变装来到李承德家附近,金喜言用管狐从窗户缝中确认李承德在家后,两人就在附近找个地方开始蹲守。
两只管狐一只在李承德家附近的窗外游**,监视李承德的动静,而另一只则飘进到李承德所在楼层的九楼,预防李承德出门的情况。
就这样从凌晨蹲到晚上,两人分开各自歇了一个小时,其他时候都蹲在此地。
可依然没有什么动静。
李承德不知怎么知道了外边有东西似的,早上起床后,便没有离开自己的卧室,更将窗帘拉上,让管狐无法透过窗缝窥视里边的情形。
除了上厕所,和吃饭,其他时候都蹲在自己卧室的李承德,就像缩进乌龟壳的王八,让两女既焦急也遗憾。
“这不科学啊。”宋敏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和金喜言讨论,“他是知道我们调查?还是真的 生病没法出门?”
金喜言也在自言自语,不够是顺着宋敏的问题:“如果是前者,那么他作为一个普通人是怎么知道的?如果是后者,那么他又为何不去看医生。”
等到夜深,透过管狐,两人发现李承德的后母,那位钱姨回到家中后,仅仅只到李承德房中说了几句话,便回到自己房间熄灯睡觉后。彼此对视一眼。
“有人发觉了我们。”宋敏的眼神中充满兴奋。
金喜言则进一步推测道:“这个人并没有出现过,那么这个人很有可能会使用现代设备。比如电话,网络。”
“看来我们需要借助一些手段了。”宋敏脸上的高兴神色一闪而过,“谁说打草惊蛇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