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

第十四章 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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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维平与宋万成的矛盾由来已久,他们不明争,属于暗斗的那种。

十年前,宋万成刚刚下海,吴维平已经是事业有成的影视公司总经理了。等到吴维平事业受到挫折,离开了经营多年的公司,宋万成却已在娱乐行业站稳了脚跟,成为了京城一家著名的大公司的老总。他依仗着多年从政经验和人脉关系,一手连着电视台,一手连着许多著名的演员;一手连着政府的大小官员,一手掌握着许多娱乐公司,真是呼风唤雨,意气风发。吴维平开始认识宋万成的时候只觉得这个人很霸道,在这个讲霸气不讲正气的社会,最好的方式就是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到后来,当他听说一个女演员被宋潜规则的真实故事以后,他开始对宋有了看法,吴维平的原则是,不一味地谴责老板有情人,但是他看不起乘人之危,利用职权霸占良家妇女的行径,他认为这样的人没有职业道德,很下作。这种事情如果发生在三四流导演,那些小混混身上还“符合剧情”,而发生在像宋万成这种“人模狗样”的老总身上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他还听说,他投资的电影之所以赔得颗粒无收,除了行情不好之外,与宋万成在有关部门和有关领导跟前“大加贬损”也有很大的关系。

从此以后,吴维平的原则是,一不和宋万成“共事”,二不和宋万成“过事”。

八年前,他在南方意外发现了苏眠,一是看出这个歌手的潜质,二是也想帮他一把,于是把苏眠带回了北京。可到了北京怎么办,苏眠得吃饭,得住店,苏眠已经不是一般的北漂,得让他挣一点钱,怎么也得像个歌手吧!

吴维平当时没有自己的公司,于是经他介绍,把苏眠签到一家很小的影视制作公司,人家看吴维平的面子,说好每个月给三千元酬劳,条件是苏眠要在公司的指导下去歌厅、洗浴中心跑场子唱歌。这个收入与苏眠在地方上的差不多,苏眠很高兴,要知道,虽然价钱一样,可这是在北京呀!在这里可以大展宏图呀!

两个月下来,苏眠的名声渐渐传了出去,这么个年轻的小伙子,眉清目秀,要嗓子有嗓子,要身段有身段。那个小公司的老板姓于,高兴地对吴维平说,这个苏眠可是个宝贝呀!您是从哪儿淘来的呀。您可真有眼力呀,谢谢呀!

没想到,苏眠的情况被宋万成知道了,他派人找到苏眠,开价每月一万元,让苏眠到他的公司来。苏眠一愣,他还是个老实人,还记得吴维平的恩情,也明白这不是简单的钱不钱的问题,于是推辞道:“我和人家于经理是有合同的,不好随便就这样跳槽吧!”来人笑着说:“这没有关系,只要你个人同意,于经理那边我们能摆平。”

苏眠没有说话,当天就找到吴维平。吴维平听说是宋万成的公司找他,骂了一句,心中也暗暗赞赏苏眠这孩子有良心。但是他不动声色地说:“我想听听你个人什么意见?”苏眠毫不犹豫地说:“我听您的……”

吴维平拍拍苏眠的肩:“好!哪儿也不去,等我有了公司,就在我这里,我一定要把你打造成一线的歌手,先参加中央台的青歌赛,将来争取上春晚!”

“好,我就跟着您了。”

过了两天,于经理对吴维平说宋万成找了他,一定要把苏眠挖过去。“我也顶不住了,我可不想跟宋万成闹掰了。”

“按合同办事呀,两年还没有到,你怕什么?你不是说苏眠是个宝贝吗?还没有焐热就送给别人呀,甘心吗?”

于经理摇摇头:“宋万成说,两年合同的钱他全付,再给两万的违约金,话说得这么瓷实,人家这是给我面子,我再挡着他肯定恨我不是?”

“那你也得看人家苏眠同不同意呀!”吴维平强压怒火。

于老板笑笑:“您是聪明人,这里的事情苏眠做不了主呀!咱们千万别把事情闹僵了,您还是得想想办法。”

吴维平明白了于经理的意思,于是他建议于老板和苏眠解约,多给苏眠一个月的工资,对宋万成就说苏眠本人不同意,吴维平把苏眠“接过来”。于经理说,也好,这样我也就不承担责任了。

从那个月开始,吴维平就让苏眠住到他的家里,每个月给苏眠三千元酬劳,还得假说是公司给的,怕苏眠不肯要。

于经理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宋万成,宋万成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微微一笑。

两个月以后,吴维平又成立了自己的影视公司,那时候成立这种从事文化娱乐有限公司的最低注册资本是三十万元,当然对于像吴维平这样的人,筹借这点钱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从那以后,他的公司蒸蒸日上,苏眠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他重要的签约歌手。吴维平找到有名的词曲作家,为苏眠写歌,终于在两年以后,一曲《生死含笑》让苏眠成了大名。

谁也没有想到就在事业顺利前进的时候,苏眠对吴维平提出要与宋万成合作的事情。

吴维平大吃一惊。

“你有病呀?他威胁你了?”

苏眠不说话。

“说话呀!他是要找人打你?还是杀你?还是绑架你?”

苏眠摇摇头:“你就别问了。”

“我怎么能不问,你是我们公司的歌手,要和别人合作这算怎么回事?”

“请您相信我,我决不会做对不起您的事情,这不是钱的问题。他说的合作很简单。就是每年借我替他们干两次活,酬劳照付。”

“一次也不借,他那个人非常阴险!”

“这个我知道,可是如果您不同意,我也就没有办法继续在公司干下去了。”

看苏眠说得这样坚决,吴维平换了个口气问道:“他到底跟你说什么了,咱们把公司抛在一边,你就把我当成你大哥,跟我交交心怎么样,我没准能帮你……”

苏眠想想,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前天,他找了我去,给我看了一个东西……这是我的隐私……他说不合作就公之于世……吴哥,我就只能说这么多了,您别再逼我……”

吴维平愣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宋万成还有这样的手段,他一定是专门找人调查了苏眠,难道苏眠说的“隐私”是什么“艳照门”之类的东西?卑鄙下流!他不想再问了,命运呀!想躲,还是躲不开!他想起了那句壮胆的话,咱不惹事,咱也不怕事!早晚能水落石出!这样想,他也就不再追问,还对苏眠安慰说:“没关系,年轻人一时办糊涂事可以原谅,但千万别让人拿这事威胁咱,那可就上了坏人的套了。”

两个月前,老李在北影厂南门遇见了肖子航,他心中一动。一是因为小伙子长得精神,二是因为在此之前,他就听说苏眠要拍电影,像苏眠这样的明星,说不定需要个替身。因此看到肖子航,他就留心了,当天就给吴维平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吴维平犹豫了一下说:“也不一定需要,这样吧,明天早晨你带他到录音棚我见见再说。”

就这样,他就把肖子航引荐给了吴维平。

过了一个星期,吴维平约他见面。对他说,肖子航这个小伙子还成,很感谢老李……说着话,他拿出五千块钱递给老李。老李有点惊讶,这介绍费有点多,况且像吴维平这样的大客户自己是要巴结的,于是说:“您这是干什么呀,平常您帮我们那么多忙!”

吴维平说:“你知道苏眠这个人的脾气,就是将来电影真用了替身,不论是文替还是就给站站机位,他都不愿意别人知道。你记住,这件事情不要和任何人提起,你也不要再给那个姓肖的小伙子介绍任何剧组……就当没有这件事一样!”

老李连连点头说:“吴总您放心,我知道咱们行里的规矩,放心,我对谁也不说。”

吴维平又说:“你也知道,这个圈子说大很大,说小很小,名利场呀!有的人气人有,笑人无,为了利益人盯人……”

老李是个精明的人,这个圈里的人际关系他也都有数,也明白人盯人的意思。于是他又把钱往前推了一下说:“太多了,我不能要,您放心吧!”

吴维平按住了他的手,推了回去。

今天早晨,老李忽然接到宋万成的助手打来的一个电话,老李有些受宠若惊。当明白是什么事情的时候,老李心中扑腾了一下,那助手说他们正要拍摄一部电影,苏眠主演,现在急需一个替身,在片子里替苏眠拍些远景,背影的戏,不会武打也没有关系,很着急,有现成的最好,没有现成的给提供信息也成。最后强调说,这件事是宋总委托的……

苏眠拍电影,怎么给吴维平找了一个了,宋万成还要呢?幸亏之前有了吴维平的“预警”,否则的话,老李会说漏嘴的,他会脱口而出“那人已经介绍给吴总了”,而现在,他就嗯嗯嗯地答应着,同时大脑在飞快地运转、分析、判断、应对。

老李对宋万成的助手说:“好,谢谢对我的信任,我找找,一有消息就给您回复,请宋总放心!”

那助手又问他知道不知道昨天晚上苏眠到建筑工地救粉丝的事情,老李说不知道。助手说:“苏眠公司的人昨天晚上还看见苏眠在院子里和别人喝酒,他怎么能又出现在工地上呢?”老李说,我又不是他们公司的人,我怎么知道!电话挂了。

那助手的话说多了,老李的脑海里灵光一闪,昨天上工地塔吊救粉丝的会不会就是替身肖子航?这个念头一起,他自己先吓了一跳。

宋万成太鬼祟了,别人想到的他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他也能想到,他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老李想了一会儿,给吴维平打了电话,把宋万成助手说的话叙述一遍,最后说他这只是介绍情况,仅供参考。又嘱咐说,多加小心,你那里说不定还有个宋万成的卧底,我什么也没有说。

老李的电话让吴维平有了心理准备,他对记者们说:“昨天晚上,苏眠的确到工地劝说一个粉丝从塔吊上下来。作为一个有同情心的艺人,这样做是应该的。我昨天陪着苏眠一起去的。可以证明!现在苏眠本人不在公司里,不能出来和大家见面,希望大家谅解!”

有个记者喊道:“有人说,苏眠昨天晚上在公司里喝酒,根本没有到建筑工地,怎么解释?”

吴维平笑笑:“你去找那个造谣的人解释吧。”

记者看看没有什么破绽,也就渐渐散去了。吴维平马上关上大门,回到小白楼告诉肖子航已经有人怀疑昨晚去工地的不是苏眠本人,现在还有记者守在外面!刚才肖子航无缘无故地挨了苏眠的一顿臭骂,正在愤愤不平,听吴维平这样一说,心里稍微有些平和了。

他又在这里待了一个小时,等到天黑了才离开,出大门的时候,左顾右盼生怕有人跟踪。

晚饭时分,吴维平来到苏眠家。苏眠看来可能是睡着了一会儿,情绪比下午好一点。

“我们得好好谈一谈……”吴维平严肃地说。

“谈吧,说什么?”

“我想给你找个替身,你是同意的,怎么现在发这么大火,人家也是我费尽周折请来的,可是你下午这样一阵不分青红皂白的胡闹,还拿报纸打人家,这算什么?”

吴维平还没有说完,苏眠二目圆睁,大声喊道:“我胡闹,我不问青红皂白!那都是因为你干的好事。我糊涂?我还没有糊涂到分不清楚真假的地步。我同意找替身,是拍电影的替身!他在电影里帮我拍拍远景,爬个山跑个步,不是让他替我出席会议、替我演唱、替我吃饭!不是让他冒名顶替!亏你说得出口,替身!将来他还替我上床呢!”

吴维平一言不发,安静地等着苏眠把话说完,把气出完,他了解苏眠的性格。

吴维平缓缓地开口了:“苏眠,我开始和你想的完全一样,我开始找的就是你说的那样的替身。可是你知道我们现在的情况吗?我们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苏眠不说话了,他开始看着吴维平的眼睛。

“你现在身体这个样子,唱歌已经非常吃力,眼看着下个月几份演出合同都到时候了,定金咱们都拿了,怎么办?你得实打实地给人家去唱呀!你成吗?现在外面到处都是苏眠已经生病不能再演唱的传言,如果你的人气没有了,什么时候才能挽回来呀?”

苏眠的头渐渐低了下来。

“最要命的是我们眼前这个宋万成,他一直暗中盯着你,处处和我们作对,他到处说请你拍电影,给你筹备个人演唱会,哪一次他真的投钱了?一次也没有,他表面对你客客气气,手里却还拿着你的短处威胁你,他是个什么东西!”说着,吴维平又把刚才和老李通话的内容,记者等在门口的情况说了一遍。

“你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再不成,在外面也得撑着这个门面。怎么撑?就得让他们知道苏眠现在人气很旺,苏眠现在很有票房号召力……可是你现在身体和情绪这么差,我就想找个能帮你的人。这个想法我有了很久了……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不光选人,我还照着你的形象加以培养,等你身体好了的时候再说。”

苏眠这次没有再发火,而是陷入了沉思之中。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说:“唉!咱们什么也不争,就说苏眠得了抑郁,最不济咱们也可以给大家留下美好回忆!”

他这样一说,吴维平急了,说:“苏眠,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可是我看得出,你还是有事情瞒我,你说范局长和宋万成是两个小人,可我还有一点不明白,你到底有什么事儿在他们手里把你压成这样,江湖的事情我知道一点,可是总是有点怪,今天你要是把我当哥哥,你就说说,也让我替你分担一点。”

苏眠看看吴维平,心里有些感动。那天在医生那里,说到图章,他说他忘记了。医生的判断没错,那段经历对他来讲,简直就是刻骨铭心,终生难忘。但是他觉得那是一种耻辱,他不能对别人言表。现在,他缓缓地开口了。

省里传来了一个消息,省艺校招生,学制两年,毕业后有中专毕业的待遇。当然在职的职工也可以报考,但是必须有一个条件,单位必须出示同意该生报考的证明。这个证明有两个作用:第一可以保证学员的思想品德没有问题;第二可以保证所在单位是同意的,而且是单位推荐的,以备将来单位不要来找麻烦!

告诉苏文斗这个消息的是宋老爷子。

那天,他特意把苏文斗叫到他的家里,把那张登着省艺校招生简章的报纸给苏文斗看。

“文斗,看明白了吗?”宋老爷子说。

“你是说让我去报考吗?”

宋老爷子点头:“文斗,你在剧团的职务是什么?”

苏文斗有些纳闷:“什么职务?没什么职务,就算一个歌手吧……您什么意思?其实我还是一个听用,哪儿缺什么我就干什么。”

宋老爷子说:“你现在算什么呢?就像打麻将牌,你就是一个‘混儿’,知道吗?听用就是麻将里的词儿——哪张牌缺了就拿你顶上。文斗,这可不是长久之计啊!剧团现在这个样子,眼看一时半会儿是缓不过来了,这样下去就把你的前途耽误了。你还这么年轻,你不是没有条件,你人很聪明,又有悟性,干吗不深造一下呢?”

苏文斗半天没说话。

宋老爷子伸出手摊开:“我们看事情不能光看手心,要看手指头梢呀!咱们县城之外的世界大了,不能当井底之蛙!”

苏文斗抬起头,眼睛闪闪发亮:“宋老师,你刚才说的跟我想的一样!可是我不愿意上学,太没有意思了。要是省里的剧团调我去,还当听用,我马上就走!”

宋老爷子笑了:“你这个孩子太可爱了,也太可笑了!就你现在这个本事,人家省里凭什么调你!上了学读些书,心里有了点文化底子,艺术才能长进啊!再说了,就是你现在有本事,又有谁能看得见呢?你到省里上学,不但眼界开阔,机会也多啊!还有,我告诉你,这次招生是针对那些在文化单位工作,但文化水平不高的职工,所以文化考试不会太难,千万不要失去这次机会!”

……

苏文斗又去找了白老师,白老师说:“要从我的角度,我舍不得你走。可是要从你的前途来说,我支持你走!”

后来,苏文斗就去找副团长,他管人事,团里的图章都归他管。

苏文斗按照爸爸的嘱咐,带了两条好烟去见副团长,临要找副团长之前,父亲说:“不行,副团长这个人是小人,我和你一起去,面子大一点。”

苏文斗死活不让父亲跟着。

母亲说:“又不是团里的正式职工,不就是为了礼貌打个招呼嘛!去不去没关系。”

父亲说:“你懂什么,得从他那里开证明,没有单位的图章,人家艺校不收!”

苏文斗听爸这样一说,也不再坚持一个人去。

父子俩来到副团长家,说了要报考省艺校的事情。万万没有想到,报考艺校的事情在副团长这里遇到了大麻烦!

“你这个孩子很会算计啊!”副团长冷笑着说。

苏文斗一时摸不着头脑。他赶紧把香烟递上去,副团长没有接香烟,看也没看,就把苏文斗晾在那里。苏文斗看见爸爸的眼色,赶紧把香烟放在桌子上。

副团长又说:“团里培养了你,教你学会了唱戏,又教你学会了唱歌,现在翅膀硬了就想单飞是不是?你这个人是不是不太仗义啊?”

苏文斗愣住了,虽说他社会经验不多,但他也能明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得罪了副团长。他愣在那里想啊想啊!就是找不到地方。

父亲急忙说:“团长,这孩子小,有得罪您的地方请您多包涵……”说着,用手捅了一下苏文斗的腰。

苏文斗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团长,谢谢您对我的培养。可是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很不容易,您看我就是一个临时工,给团里也没做什么事情。”

“团里研究研究再说吧,我还有事!”副团长下了逐客令。

临走的时候,副团长说:“哎,把你们的烟带走。”

这句话说得父子俩心中冰凉冰凉的。

出了副团长家,父子俩都没有说话。好半天,父亲才说:“咱们什么地方得罪了他呀?”

儿子不说话。

“你是聋了还是哑啦?”父亲的无名火不知道往哪里发。

“我怎么知道?”

苏文斗出门以后,心里非常郁闷,他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眼看报名的时间一天天地临近。副团长那里却一点也不肯松口。

爸爸的一个朋友给他们出主意说:“你们太笨了,他是等你们给他钱呢!”

“啊,真是糊涂了,是要有些表示,可要表示多少呢?是当面表示,还是托人表示?当面表示,他要是不肯要呢?事情不就砸了吗?托人表示,托什么人呢?”

有一天,苏文斗走到副团长办公室的门前,准备再次恳求。副团长没在,门上挂着锁。苏文斗站在门口等,他心中虽说已经不再抱什么希望,但仍然希望奇迹会出现。他的目光停在那个钉铞和锁头上。那是一个有着老虎图案的明锁。门和锁一样旧,钉铞上的螺丝和木制的门框“象征性”地结合在一起。那钉铞好像用手一拽就会掉下来……苏文斗想。

苏文斗发现那个锁不知是坏了,还是主人忘了,那锁没有按实,他神差鬼使地往下拽了一下锁头,锁居然开了。

苏文斗被吓了一跳,他急忙看看四周,一个人影也没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了。他摘下锁挂在门上,推开门走进去。他走到办公桌的跟前,办公桌是个老式的“两头沉”,左边三个抽屉,中间一个大抽屉,右边是个柜子。只有左上角的抽屉上挂着锁。拉开中间的大抽屉,里面是两盒红塔山香烟和一个打火机,香烟的旁边是一把钥匙。苏文斗拿起那把钥匙的时候,手开始抖了起来。

他想马上把钥匙放回去,然后逃出办公室。可是,那钥匙就像粘在他的手上——手已经不听他的使唤了。手在告诉他,赶快,剧团的公章就在锁着的那个抽屉里。苏文斗用钥匙打开那个锁,急忙拉开抽屉。一枚“带把儿”的图章就在一个绿色的铁制印台盒上面。

余下的事情,苏文斗觉得不是自己做的,而是一个和他长得一样的人在做。此刻,他已经灵魂出壳,他的“魂儿”像个“小知了”似的飞在空中,看着一个人飞快地把图章在一张白纸上按了上去,盖了一张又盖了一张……

当这个人把图章放进抽屉里,还没有关上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副团长出现在门口。

“小知了”飞回到了那个名叫苏文斗的人的身体里。

苏文斗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只看见副团长的嘴在动,说的什么都听不清楚。也不用听清楚,内容猜也猜得出来。

当他听清楚的时候,内容是这样的。

副团长狰狞地冷笑着:“撬锁作案,偷盖公章,伪造文件……你知道你要判多少年徒刑吗?”

苏文斗这么年轻,他怎么知道这个罪有多大!他只是感到,这个罪很大很大,副团长说判多少年就是多少年……他惊恐地看着副团长。

“我告诉你,判你十年算轻的!”

苏文斗已经傻了。

“桌上的东西都不要动,到这边来坐下!”副团长命令说。

苏文斗木偶似的坐在一个小凳子上。

副团长拎过另一个凳子,放在苏文斗面前,然后把一张纸和一支笔放到凳子上:“把你作案的经过详详细细地写下来。”

从那天以后,苏眠心里就落下了病,那件事成为了一个永远挥之不去的阴影。他觉得屈辱,他觉得丑陋,他更觉得他被别人抓住了“魂灵”,一瞬间,他也没有了尊严,他觉得他**裸地暴露在世人的面前。所以那次他在外地演出“遇见”了那个姓范的副团长,现在的文化局局长,顿时压抑万分,感到屈辱而没有办法向别人诉说。而范团长就像抓一个小动物,让他又屈辱,又要屈从!要知道,苏眠是个很知道廉耻很有自尊心的人,见到范团长他感到就是一种煎熬……

房间里很安静,吴维平倒了一杯水,走到苏眠的面前,拉住他的手使劲攥了攥。苏眠不禁哭出声来。

吴维平紧紧拉住苏眠的手。

“这种人我们就得和他们斗,比如要是记者问你,昨晚是不是去救粉丝了,你一定要说‘是’!你要是否认,咱们不是自己把自己毁了吗?”

苏眠点点头。

吴维平趁热打铁说:“他们是小人,我们就不能装成孙子!我们找个办法对付这些小人,宋万成多么猖狂!他知道你那么忙,每一分钟都是钱,可他居然让你去给他的女儿当家庭教师!他就是想让你感到屈辱,他才得到快乐!他就是一种小人心态!小人乍富,要睡龙床、吃龙肝凤胆,按照正常人的思维你能理解吗?这种人我们就得和他们斗智斗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