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二十三年

和珅:中衰年代的腐败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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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衰年代,帝国国势失控是以腐败问题的大爆发呈现出来的。

嘉庆四年(1799年)正月初三,乾隆带着对最高权力的无限眷恋与世长辞。5天之后,嘉庆帝动手。他下谕宣布,革和珅职,下狱问罪,抄没家产。史载,和珅被抄出来的家产总值达数亿两白银。

和珅不是一开始就腐败的。他之所以敢腐、能腐,首先是因为仕途的通达。

和珅仕途通达,当然是因为乾隆皇帝对他关爱有加。乾隆四十二年(1777年),乾隆命和珅兼任吏部右侍郎。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和珅又兼步军统领,监督崇文门税务。最关键的是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和珅受乾隆之命远赴云南查办总督李侍尧贪污案,案子还没办完,好事就来了。乾隆下旨,晋和珅为户部尚书兼议政大臣,同时兼御前大臣,补镶蓝旗满洲都统,授正白旗领侍卫内大臣,充《四库全书》馆正总裁,兼办理藩院尚书事务。乾隆四十六年(1781年),和珅兼署兵部尚书,管理户部三库事务。乾隆四十七年(1782年),和珅加太子太保,充经筵讲官。乾隆四十八年(1783年),和珅得赐双眼花翎,充国史馆正总裁、文渊阁提举阁事、清字经馆总裁。乾隆四十九年(1784年),和珅调吏部尚书、入阁为协办大学士,管理户部如故。乾隆五十一年(1786年),和珅晋文华殿大学士,仍兼吏部、户部事。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和珅封三等忠襄伯。甚至到了嘉庆三年(1798年),和珅仍圣眷未衰,太上皇乾隆在临终前仍以“襄赞机宜”为名晋他为一等忠襄公。和珅可谓生命不息,圣眷不止。

其实,和珅的殊荣不止于此。为了让皇恩更加浩**,和珅想方设法和乾隆进行政治联姻。他的儿子丰绅殷德与乾隆最心爱的小女儿和孝公主成亲,女儿也嫁给了康熙的曾孙——一位贝勒做福晋。甚至和珅的侄女,也就是他弟弟和琳之女嫁给了乾隆的孙子绵庆为妻。和珅由此和乾隆成了牢不可破的亲家。关于和珅与皇家联姻之事,以及众官员的趋炎附势,当时的朝鲜使臣在一份回国后的报告里如是记述:“吏部尚书和珅,去年升为军机大臣,子尚皇女,女配皇孙,权势日拢皇帝遣内侍轮番共第,势焰嚣天,缙绅趋附。”

一个人在仕途上如日中天,自然要追求享受。和珅也不例外,甚至变本加厉。他在什刹海畔建了恭王府,在圆明园建了淑春园,在承德避暑山庄丽正门外、北京北长街会计司胡同等处都建了豪宅。甚至在蓟州违制为自己修建坟墓——“和陵”,不仅有禁军看守,规制还超过亲王。关于和珅高调张扬之情状,乾隆五十九年(1794年),朝鲜使臣在回国后的一份报告里同样有记载:和珅“用事日甚,擅作威福,大开赂门。豪奢富丽,拟于皇室。有口皆言,举世侧目”。

和珅的生活是如此的穷奢极欲,以至于某些皇子都要艳羡不已。乾隆的第十七个儿子庆僖亲王永璘不以争夺皇位为念,反而念念不忘于和珅的府第,他曾对人这样说:“天下至重,怎么敢存非分之想,只希望圣上他日能将和珅邸第赐我居住就心满意足了。”这实在是个危险的信号,说明和珅已有僭越之嫌,但和珅却我行我素。因为乾隆皇帝已经离不开他了。晚年的乾隆对和珅的所作所为听之任之,以至于他毫无顾忌,为所欲为。和珅不知道,若干年后,当他被嘉庆皇帝以所谓的20条罪状收拾时,他的穷奢极欲就成为被攻击的目标。比如罪状第13条——私盖楠木房屋,奢侈豪华,超标准、超规格。第14条——和珅坟茔设立享殿,开置隧道,致使老百姓称之为“和陵”。第15条——所藏珍珠手串200余串,比宫中多好几倍,其中的大珠,比皇帝帽子上戴的还大。还有第16条——真宝石顶,不是他应该戴的,却藏数十余颗,还有整块大宝石,为宫里所没有的,不计其数。这些罪状之所以成立,就是因为和珅犯了“违制”的大忌。一个臣子,生活穷奢极欲到令皇子都要艳羡,他的败亡,以及由此导致帝国的中衰也就指日可待了。

乾隆六十年(1795年),老皇帝已85岁。就在这一年九月初三日,乾隆在勤政殿,召见皇子、皇孙及王公大臣等,公开宣布立皇十五子嘉亲王颙琰为皇太子,以明年建元嘉庆元年(1796年),届期归政。

事实上在乾隆公开立储之前,和珅就提前知道了颙琰被立的消息,他派人送了一个玉如意给颙琰,暗示对方已经被立。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和珅此举是讨好颙琰,但颙琰却没有收,不买他的账。一切都是无声的博弈,只不过和珅并没有就此示弱。因为在此时,乾隆又宣布:“归政后,凡遇军国大事,及用人行政诸大端,岂能置之不问,仍当躬亲指教,嗣皇帝朝夕敬聆训谕,将来知所禀承,不致错失。”这意味着在乾隆有生之年,最高权力仍将牢牢掌控在他自己手里,和珅不必惊慌失措;再一个,和珅是乾隆的宠臣,颙琰真的要秋后算账,不能不顾及老皇帝的脸面。事实其实也正如和珅所预料的那样,嘉庆帝即位的前3年里,根本不掌大权,只是个傀儡皇帝而已。和珅明白,只要老皇帝在,他的前程就在,嘉庆根本奈何不了他。

甚至和珅还处处找机会敲打嘉庆。嘉庆登基后,他的老师、时任广东巡抚的朱珪向嘉庆进颂册,和珅却在乾隆面前告御状;嘉庆想升授朱珪为兵部尚书和吏部尚书,和珅却称“嗣皇帝欲市恩于师傅”,要老皇帝警惕嗣皇帝结党营私。和珅甚至派他的老师吴省兰以帮助嘉庆整理诗稿为名,行监视言行之实。军机大臣阿桂临死前目睹和珅的飞扬跋扈,流着泪对嘉庆说:“我年逾八十,可死;位居将相,恩遇无比,可死;子孙皆以佐部务,无所不足,可死。今忍死以待者,实欲俟皇上亲政,犬马之意得以上达。如是死,乃不恨然。”这是希望嘉庆能早日亲政的意思。那嘉庆又是怎么做的?面对和珅种种挑衅,他选择了韬光养晦。嘉庆有事要奏明乾隆时,有意请和珅代奏,以示充分信任;当有人说和珅不好之时,嘉庆会一本正经地称赞和珅的能力和忠心,态度极其诚恳。事实上和珅遭遇到的是一个极强的影子对手,但志满意得的他毫无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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