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流

章三 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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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魚:對屍體的蔑稱。椰菜:包菜。

——《李躍豆詞典》

算術像堆亂麻,再次紛紛撲來。

米豆在瓷廠當了三年拉料工之後,禾基叔叔千難萬難幫他調動,他就回了老家的縣城,五金店站櫃台。不再天天烈日烘曬,在了有屋頂的店裏,鎖頭、鐵線、鋼管、電線、燈泡、插座、針頭線腦……他歡喜得很。

隻是算術又來了,且都是帶小數點的,攪得他更亂了,他要一樣樣認,一樣樣記住。他又覺得他更適合在烈日下推料車。一個月下來,店裏的貨還沒認全,賬也沒算清楚,他又調動了。一調調到離縣城最遠的公社,熟人一個沒有,又要自己煮飯,他不會,好啯,就去供銷社搭夥飯,他沒胃口,好啯,又去米粉鋪吃,吃了肚子卻發脹,好啯,他就出門走動行路消化。

他隨地安頓心情,樣樣安之若素。

他拐到屋背,一片菜地種了椰菜和蔥。他行到蔥跟前,想起細時在老家吃的蔥,一整碟的蔥頭蔥葉,他想起那蔥的味道,那種蔥不辣,一炒就軟。在沒有食欲時,他就念想老家山裏的炒蔥撈飯蘿卜腩,以及灶間柴草氣。

這裏他一個人都不認得,他隻認得蔥。

沒人講話,不怕的,他就同蔥講,他喊道:“喂——”這聲音嚇他自己一跳,他四處望望,除了遠處有隻人低頭割菜,並無別人。他再睇眼前的蔥地,風吹過,直溜溜的蔥一陣擺動,他睜大了眼:“吔……”他認為蔥聽聞了他的招呼,就蹲下身,低聲道:“喂,喂。”這次蔥睡著了,一動不動。“吔?為乜嘢啯?”他不甘心,連連叫道,“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他打算把睡熟的蔥叫醒。

吔。

吔?為乜嘢啯?

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

喂喂,你地識無識聽啊?

識聽無識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