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本來隻是秦玉隨口一談,並不是真的如此打算,但嶽凝珂聽來卻是兩眉攢起,馬上就顯露出抓耳撓頭的為難之色。她粉腮輕鼓,像是糾結了很久。
秦玉見她這幅樣子,心裏既有些好笑又莫名地感到一絲失落,但表情上依然不露痕跡一筆帶過:“好了開玩笑的,咱們好歹也是朋友,你真不願意做的事情,我是不會強迫你的,要你做的事嘛,現在還沒想好,現在先欠著。”
嶽凝珂撇撇嘴嘟囔著:“其實……也不是不行。”
這句話雖小,但還是被秦玉聽在了耳裏,他卻隻能一聲暗歎。
他知道,嶽凝珂之所以願意答應,是因為願賭服輸,自己打贏了她她才願意履行約定,而不是她對自己有多少那方麵的感情,所以他才沒有答應。
等到秦玉回到了棲鶴居,此時葉雲蘇也從屋外悠悠走了進來,神色有些複雜地朝秦玉道:“本來我還想多和你聚一會兒,但陛下她剛剛發來親諭,召我回去帝之下都,我要走了,你現在聲名鵲起,各方勢力想必都有了不同的心思,務必當心。”
她叮囑之言輕柔,秦玉心中感動,也走到她身前,將她抱入懷裏,嗅著她發間清香餘韻,溫聲道:“我知道,你在帝之下都也要多多當心。”
葉雲蘇在他肩頭上依靠了一會兒,才輕輕“嗯”了一聲,隨後斂去眼神中的戀戀不舍,轉身運起龍遁,屋外一聲龍吟飛空,轉瞬就已經不見了人影。
門扇因為龍遁刮起的驚風而輕輕搖曳作響。
霍瑤仙靜靜看著葉雲蘇飛縱的方向,也朝秦玉歎道:“你這小子,真是豔福不淺啊。”
秦玉收起心裏的一絲失落,轉而朝她笑道:“是不淺,不然怎麽能獲得你這樣的魔女芳心呢?”
他說著作勢又要伸手將她抱過來,卻見霍瑤仙帶著一絲俏皮伸手望旁一指,秦玉才發覺,嶽凝珂這丫頭還直勾勾地盯著自己這邊。
本來他和霍瑤仙關係早已定了下來,也不是秘密,原來也不忌諱在嶽凝珂麵前牽手擁抱,但現在經過霍瑤仙這一指,秦玉才發現,這丫頭的眼神比以前似乎有了些不同。
她摸著下巴道:“我說,你們兩個老是說著說著就又抱又親的,這東西真有那麽好嗎?”
秦玉被她這一問,又想起了當夜裏她說讓自己親她試試結果她反手就給了自己一拳的奇妙體驗,也是苦笑:“和喜歡的人那自然是好事了。”
“比打架還好嗎?”嶽凝珂露出難以理解的神色。
打架……
這比喻倒也符合她的性格。
秦玉大大方方地摟過霍瑤仙的肩頭:“反正對我來說呢,親嘴兒第一,打架第二。”
嶽凝珂手指輕撫著自己的唇瓣,又道:“可是你親我那會兒,我完全沒覺得比打架有意思啊。”
她說得全無忌諱,結果霍瑤仙卻是眼神一變,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之事,轉眸定睛看著秦玉:“秦玉,這是怎麽回事?”
秦玉兩眼一翻:“唉……”
沒辦法,他隻好說清了前因後果,霍瑤仙聽後也是不禁失笑。
等到嶽凝珂離開後,秦玉又靠在椅子上,霍瑤仙笑容微微收斂三分,才幽幽問道:“你,是不是對珂兒有意思?”
秦玉擺擺手苦笑:“別鬧了,她是你妹妹,我和她之間拳腳之間來往的比說過的話都多,怎麽有意思?”
“是嗎?我看啊未必呢……”她媚笑如春,身影飄作一縷幽香,轉身也飄出了屋外。
這女人,我說了怎麽還不信呢?
秦玉有些無奈,要說他對嶽凝珂一丁點沒好感,那確實也不盡然,但那不過是一閃而逝,絕還沒有到愛情的地步,這點他很清楚。
嶽凝珂更是個隻懂打架不懂愛的奇女子,自己和她當朋友還行,真要說像霍瑤仙這個姐姐一樣你儂我儂,秦玉自己都想不出來那會是什麽情況。
他在屋中坐了一會兒,目光忽而往下一移,那是腳下的地板。
地板當然什麽也沒有,他也沒有在看,而是在聽,聽的是在地板之下的深深寒潭。
自從回到鶴雲莊後,厲暮雲就一如既往地潛入了水底繼續調息,而秦玉,自從與嶽凝珂一戰後,對於《忘情心籟》的用法也有了更進一步的突破,雖然厲暮雲的靈氣要聽起來仍需要非常聚精會神,但其中靈氣的起伏波動,在秦玉聽來已經比之前更加精微。
他閑著也是閑著,也身形遁入地板,直透棲鶴居底下的深潭。
再次麵對厲暮雲飄散在水中的銀灰色長發,其人如玉,秦玉是越看越覺心曠神怡,不過這回還沒等他打招呼,厲暮雲就保持著閉目入定之容,極平淡地說了一句:“有事就說。”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了麽?”秦玉托著下巴微笑。
厲暮雲閉目原本打算就此不答,但片刻後,她忽而道:“你在聽我的靈氣?”
秦玉眼裏露出一絲訝然:“你能看出來?”
厲暮雲輕哼一聲:“哼,你對付嶽凝珂用的也是這種伎倆吧,聽靈氣以駕馭靈氣,聽血氣以駕馭筋骨血脈,如果用在身有靈氣的人身上,可謂是天下靈氣的克星。”
這評價從厲暮雲嘴裏說出來,已是極高,秦玉也明白。《忘情心籟》修煉越深,越能通過聽取萬物自有的節律,而駕馭所聽到之人之物的流動,這其中當然也包括修行者的靈氣。
練到極處,就如同天吹萬物,無所不至,與法用天地之力的《萬象潛龍訣》可謂是異曲同工,殊途同歸。
不過想到這裏,他也不禁好奇,就脫口而出:“那要是我這門奇功遇見了《萬象潛龍訣》,又是如何光景?”
厲暮雲眉梢一動,傲然道:“你想試試?”
“想啊,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秦玉可不會蠢到自討苦吃,厲暮雲現在的靈氣修為,自己要想強行駕馭,那就隻有被牽著走的份。不過,他卻有了個新的想法,直接就在深深湖底盤起了膝蓋,飄浮而坐,向著厲暮雲道:“但我倒是有個想法,或許,可以讓你自己解開「顛倒無明」。”
“哦?”厲暮雲星眸睜開。
……
就在水下兩人獨處之時,遙遠天際的另一端,天下九州中的北方玄州。
九天將之一的燕自在和慕容德,如今都是一臉凝重,如臨大敵。
而他們麵前的,是一座堆疊得高高而起的屍山,這屍山層層疊疊,分明是由帝之下都黑龍衛的屍體堆成!
屍山之上,坐著一個人,黑袍如墨,二郎腿下的長靴鐙亮,翹起囂張的靴尖。而那人身上最顯著的,莫過於那一頭張揚的白發,完全不著任何墜飾,宛如一頭雄獅的鬃毛,狂亂恣肆地散開。
與狂放的發型極不相稱的,是臉上那一副皎若銀月的麵容,眉如橫劍,一雙眼裏,盡是目空一切的慵懶與淡漠。
那竟然還是個女的。
“真沒想到,這世上居然還有敢招惹我們帝之下都的人。”慕容德看見如此多的黑龍衛屍體,臉色就像是被扇了一巴掌一樣難看。
他們兩人原本奉命追查所謂神都九宮的事情前往北方,茫茫大州,正覺毫無頭緒之際,就在這座迷龍山附近,看到了黑龍衛堆積如山的屍體,還有這個白發黑袍之人。
“你莫非就是所謂的神都九宮之人?”燕自在眼裏殺機已現,冷然問道。
白發女子打了個哈欠,手中提著一壇子酒,一口悶完後隨手一扔,才看向屍山下的兩人:“算是吧,看在你們這兩個不算太廢物的份上,我就自報一下姓名,姑且是神都九宮的……武九!”
如果現在秦玉在場,他一定會驚訝得無以複加,因為這個自稱武九的人,容貌上完全就是於當初跟隨他的九兒一模一樣!
“武九?”燕自在與慕容德對了一下眼神,完全沒聽過這個名字。‘
這顯然不正常。
能做到這種程度的強手,絕不可能讓帝之下都連名字都沒聽過。
慕容德冷笑:“閣下倒也直爽,殺了這麽多黑龍衛,當真要與我帝之下都為敵?”
武九從屍山上站起身來,還在活動著手指:“為敵又怎麽樣?你能奈我何?”
慕容德與燕自在身為九天將,何時受過這等輕視,兩人不約而同,身上狂龍呼嘯,龍遁之氣凝成了好幾條盤結當空的巨龍!
“廢了這個武九,抓回去好好審問!”
一瞬間,慕容德就與燕自在達成了共識。
日輪階三十七萬轉!
兩人都是九天將之列,實力自然不俗,兩個人的龍遁之氣聯手之下,自問天下間帝之下都以外的人也是極少有能匹敵者。
然而武九隻伸出了一根手指豎起,嘴角揚起一絲嗜血的冷笑:“龍遁啊,嗯,看來能比那些臭魚爛蝦多挨幾下。”
當這句話出來以後,氣勢正盛待發的燕自在馬上就察覺到了周圍氣氛的驟然變化,以那個武九為中心,四周正開始彌漫著一股不同尋常的森冷陰沉之氣。
他摸不準對方何時會出手,但還是保持著最大警惕,向一旁的慕容德提醒:“當心……”
但話才出口,還沒說完,他這一側目見到的慕容德已經身體被貫穿!
一道劍氣,漆黑地宛如從地獄而出的劍氣貫通了慕容德的身軀,他那龍遁之氣居然形同虛設,一點防禦的效果都沒有起到。
“師弟!!!”
燕自在震聲驚呼的同時,他也發現,眼前一片都已經被黑氣彌漫,那個叫武九的人身懸於空,黑袍白發宛如死神。
還有,那一道巨大的黑色劍氣,這是燕自在生平以來從未見過的絕對恐怖,也是他意識消散以前見到的最後一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