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二先生的手中忽然出现了一把戒尺,其上篆刻着不同的儒家真言。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见贤思齐焉”,“文质彬彬”,“言念如玉”……
赵卿朝认得此物,正是二先生的本命物,昔年苏禅意就是凭借此物纵横天下,无往而不利。
他洒然一笑,“能够用出此物,可见你对我的重视,这趟九泉山之行虽未达成既定目的,但已然无憾了。”
下一刻,苏禅意将手中戒尺高高举起,朗声道:“我从九师弟那里学来一剑,今日便以此剑,礼送昔年故人赵卿朝出境。”
刹那之间,九泉山之巅剑光璀璨,春雷滚滚,风云变幻,漫天浩然正气如雨落下,伴随这一剑出手,整个灵州境内都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浩大气息。
与此同时,硬接了对方一剑的赵卿朝身形暴退而出,化作一抹虹光,朝着北方不断掠去。
很快便抵达了大奉与北胤的边境接壤之处,片刻之后,紫袍老人就真正的被“礼送出境”了。
从此以后,大奉王朝与赵卿朝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做完这些,苏禅意朝着九泉山中的那座大阵轻轻挥出戒尺,一座让望天宗数位强悍修士束手无策的大阵便如同刀切豆腐一般,瞬间崩裂破开,二先生走上前去,拿出其中的东西,然后重新回到了望天宗。
望天宗主峰上的某座华贵大殿之内,一个气度威严的男子凭栏而望,看着山下的大好人间,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豪情。
在他身后,还站着一个全身上下都被黑袍笼罩的怪人。
前者正是大奉皇帝李正隆,而后者便是常年在暗中担任皇帝扈从的枯甲亭天字一号死士,此人站在那里,不发出半点声音,如同一头藏匿在暗处的毒蛇。
他声音略带几分沙哑道:“陛下,南境那边刚刚传来的消息,夏巍出手了,亲手摘下了魏良的头颅。”
李正隆的脸上不见任何悲喜之色,他问道:“林谌他们呢?”
“林将军和手下兵卒仅是受伤,并无大碍。”
“那就好”,大奉皇帝手指弯曲,轻扣栏杆,“还有吗?”
“在姜重楼与妖族女帝云端厮杀之前,在南境神池镇内的某条偏僻小巷内,书院余嘉和北胤的南院大王同样开始了一场厮杀,最终双方手段尽出,若非关键时刻夏巍出手阻拦,恐怕俩人会同归于尽。”
李正隆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余嘉。”
轻声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
“不错不错。”
他的脸上忽然出现一抹笑意,但很快就消失不见,大奉皇帝微微蹙眉,低声呢喃,“虽然出身大柱国姓氏,可惜他始终还是心向书院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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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胤边境北边,在知晓了赵卿朝启程北上,不日将达到北胤的那一刻。
北胤王朝素有军神之称的那位老武夫,便一直在边境的换南城安心等候,刚才灵州传来的那番异象,即便相隔万里之遥,北胤军神仍旧是感受到了一股微弱的气机变化。
他瞬间脱离入定状态,身形一跃而出,下一刻便出现在了换南城的城头,看着不远处的那道紫袍身影,老武夫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意。
等到对方降临城头之后,北胤军神抱拳笑道:“多年不见,赵兄风采依旧,陛下已经盼你多时,速速随我前往京城吧。有什么事情路上再说。”
赵卿朝点点头,“听你的。”
说完,两道身形从城头拔地而起,各使神通朝着北胤京城而去。
昔年,赵卿朝与北胤上上任皇帝立下那桩约定的时候,对方身边跟着的正是这位当今的北胤军神,只不过那时候的老武夫年纪尚幼,不像现在,作为三朝元老,已然垂垂老矣。
而大奉和北胤都这般不遗余力的想要将这位养龙士一脉的大修士招入麾下,并非是贪图这位大修士的战力,而是想要让其为自家王朝养出一条凝聚气运的真龙。
世间养龙一脉的修士,对于气运流转一事,向来有着独到的感悟,当年赵卿朝能够顺利留在南境,正是因为他擅长此时,能够帮助山神魏烛镇压南境的气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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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境,神池镇。
入夜时分,九娘的酒铺即将打烊,这时候却忽然来了两个客人。
酒铺老板娘看在那精壮汉子经常照顾自己生意的份上,加上又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街坊,特地破例稍微晚些关门。
临窗的酒桌上,一名精壮汉子和一个身穿青衫的少年相对而坐。
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时不时酒碗轻轻磕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聊了一会儿之后,夏巍见这小子迟迟没有理会自己明里暗里的多番暗示。
心中有些焦急,他看向少年,脸上带有几分严肃,“徐歇,你父母走得早,咱们又是住在同一条巷子的街坊,你这孩子也算是我打小看着长大的。你既然称呼我一声夏叔,叔叔今日确实有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想要跟你唠一唠。”
少年轻轻点头,嘴角带着几分笑意,“想必夏叔今晚邀我喝酒,也是因为这个吧。”
精壮汉子叹了口气,“你小子打小就机灵,我夏巍当年也曾在南境之外的广阔江湖里扎过几个猛子的,讲实话,像你这样的年轻人,确实不常见。再加上这几年你跟着陈先生读书,眼界开拓了不少,就更加难得了。”
徐歇倒是没有因为这位街坊的吹捧而飘飘然,反而朝着对方微微欠身,“夏叔谬赞了。”
夏巍摇头,示意少年无需妄自菲薄,接着他指了指自己的一双眼睛,“我看人向来都很准的。小歇,你跟我交个实底,你去往书院之后到底有何打算?”
徐歇似笑非笑,看着身边的精壮汉子,漫不经心道:“还能有何打算,安心治学而已呗。”
夏巍盯着对方的眼睛,沉声说道:“小子,你知道的,我问你的不是这个。”
青衫少年摇摇头,“夏叔刚才那话,与其说是在问我有何打算,倒不如说是我对夏青枝有何打算吧。”
精壮汉子扶额,无奈一笑,“就知道瞒不过你小子,你们徐家当年虽然在镇子上也曾阔绰过,但那终究都是老黄历了嘛。现在大家都同住太平巷,而且你还即将跟青枝一同去往书院求学,用说书人老宋头的话来说,你跟青枝那就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正好般配哩。”
但接着,夏淮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语气对着身边的少年说道:“小子,我警告你,老子可就青枝这么一个宝贝闺女,你胆敢让她受委屈的话,老子就算是舍了这条命不要,也得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徐歇叹息一声,同样郑重回应道:“家族大仇尚未得报,我并无此心,只好辜负佳人了。”
“去他娘的,老子今天就问你一句,到底喜不喜欢我家闺女?”精壮汉子闻言,顿时勃然大怒,猛地一巴掌排在酒桌上,质问少年。
青衫少年端起桌上的酒水一饮而尽,半天沉默不语。
良久,夏淮叹息一声,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小子,我知道你们徐家现在就剩你这一根独苗了,祖上的那点恩恩怨怨也都担负在你一人身上,故而你这些年也活得不大容易。”
“徐歇,你还小,不必如此的。”
少年眼神坚定,抬头瞥了眼远处的钟山之巅,轻声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虽然都是年代久远的旧账,但总归是别人欠我们徐家的,既然历代先祖一直也没能讨回来,那就只好让我这个做后辈的劳碌一点,替老祖宗们辛苦跑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