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電梯間裏,樓層緩緩往上,運行的機械聲咬著耳朵,把喬之晚對她說的話在此刻全都重現。
這個時候,陳眠在想,原來這個世界上人和人的生活方式是真的可以那麽不同。
喬之晚在去遊樂園的時候,她在做什麽呢?可能是在便利店裏一邊看店一邊在腦子裏回憶白天老師講課的內容。
喬之晚一家人在野餐的時候,她又在做什麽呢?大概是躲在屋子裏借著一盞昏暗的燈一邊小心翼翼聽取外麵的聲音一邊忍著困意背課文。
心裏像是爬出了一隻夏蟬,鳴叫著對陳眠說,承認吧,你在羨慕喬之晚,你羨慕她毫不費力就能獲得良好的生活環境,你羨慕她優越到最大的煩惱不過是心儀的男孩子喜歡的是別人。
——陳眠,你根本沒你所想的那樣若無其事。
陳眠的呼吸漸重,像是被人抽走了空氣,她一點點蹲了下去。
密閉的空間是最好的保護殼,她抱著膝蓋,靠在角落,在最後五層的時間裏把難過重新藏在心事最底層,眼角的潮濕被擦掉的那瞬間,“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
陳眠剛準備站起來,就看見門口站著的人。
——沈域。
他看著她,然後邁進了電梯,彎下腰對她伸出手。
“蹲著兒幹嗎?起來吧,帶你回家。”
真爛俗。
老套又缺乏新意。
一次次最情緒失控的瞬間都能被沈域所看見。
像是老天都在往他們身上釘上“命中注定”四個字。
但在此時此刻,那雙隻伸向她的手,以及“回家”那兩個字,都讓陳眠從失重感中抽離出來,像是拍打在腳邊的浪潮,海風吹了過來,沉悶的空氣一掃而盡,天光一點點傾瀉,光明就從打開的電梯門外闖了進來。
“沈域。”她像是咬著冬末最後的融雪喊他的名字。
陳眠抬起臉,濕潤的眼睫再也藏不住,沒有捉住他伸向她的手,隻是對他說:“可以抱抱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