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预料很快便得到了证实,自那以后没多久,五福楼就显出了衰落迹象,吃客日渐稀少,终日门庭冷落,远没了当初盛世时的火爆景象。
事态发展还不止于此。那是大约半年多之后,我有幸被领导安排到京北雁栖湖度假村去休养,钓鱼、泛舟、划水、捞河贝、攀山崖、采酸枣、抓蝈蝈……玩得好不痛快。谁想,最后一天正在举行盛大的篝火晚会时,白玉从队里来了电话,说队长调我马上回队。什么事,电话里没说,这是规矩,不过,只那“马上”二字,就足以显示出此事的分量。
北京有句俗话“黄鼠狼单咬病鸭子”,作盗行抢的歹徒竟然看中了已然亏损殆尽的五福楼,对它进行了洗劫。
白玉是在午夜之时接到报案的,报案人是五福楼的于鹃和正在值班的汪成。
我忙给洪元瀚打了个电话,不巧,他去了天津。
我和麦鸥去了五福楼。
汪成介绍案情:“晚上,我正坐在休息室里看电影《没有国籍的女人》,突然听到有人按门铃,就忙出去开门。没想到我刚开一道门缝,外面的人就闯了进来……”
麦鸥提示着他:“什么模样?”
“什么模样,看不见,他戴着个大墨镜,顶着个小礼帽,也是黑的,帽檐压得还很低。”
“请继续。”
“一见他,我吓得不成,一边喊着‘抓坏人’,一边往里面跑。那人从背后一下把我的脖子勾住,使劲儿勒着,勒得我透不过气来,还冲我吼着:‘钱在哪儿?交出来!’……”
于鹃插进来说:“那时,我正在楼上的会计室里结账,听到汪成的喊声,我从楼上跑了下来,一看这情景,腿都软了。”
汪成说:“那人一见来了援兵,掏出一把贼亮的刀子,指着我的胸口威胁着说‘拿钱来,不然,我就杀死他’。”
于鹃说:“我一下没了主意。”
汪成说:“我灵机一动。抬起右胳膊,摸了摸耳朵,示意于鹃去打电话。”
于鹃说:“看明白了他的意思,说了声‘我去拿’,转身要上楼。谁知,我们的默契被那个坏蛋看了出来,他冲我喊着‘不许报警,不然,连你一起杀’。”
汪成说:“同时,他使劲一勾我的脖子,把我拽上了楼梯。”
于鹃说:“他还用刀子指着我,让我也上楼。”
汪成说:“我一看,会计室的门正开着,事情不好,就死命地喊‘找警察’,那坏蛋又一勒我的脖子,还用胳膊肘使劲一磕我的脑袋,我觉得两眼一阵发白,就瘫了下去。”
“接着就模模糊糊地听见于鹃‘嗷’地尖叫了一声,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说到这儿,汪成低下头,拨开头发,让我们看他的头顶,果然是有块红肿。
于鹃说:“那坏蛋把汪成打倒,回过身就给了我一拳,正打在脸上,接着又是一拳,打在了脑门上,顿时,我觉得天旋地转起来,就倒在了地上。”
于鹃的脑门上的确有一块青紫痕迹,肿得还挺高呢。
汪成说:“等我醒过来的时候,看见于鹃倒在门的旁边,嘴角还流着血呢。我拿了条毛巾,到脸盆里蘸了凉水,敷在脑门上,把她冰醒了。”
汪成是个浙江籍的小伙子,清瘦、矮小,颇有几分俊气,要是从背后看,准会被人误认成小姑娘,难怪他在歹徒面前那样束手无策。
“失盗情况怎样?”麦鸥问。
于鹃说:“铁柜里有个钱箱丢了,里面装着23453元,是这个月的经营收入,我刚结算完收好。保险柜下层有一捆百元钞也丢啦,总共是20万,是前几天刚从银行贷的款。保险柜上层是锁着的,里面有2万元,是我们职工的风险抵押金,没丢。”
汪成补充着:“餐厅的吧台里丢了三瓶‘人头马’,一瓶‘轩尼诗’,四瓶‘茅台’,加在一块怎么也得值2000多。”
“除了这,还丢了什么别的吗?”麦鸥问。
“没发现。”
“那20万元贷款是怎么回事?”我问。
“唉!”于鹃叹着气,“你还不知道,两个多月来,五福楼越来越不景气,一直处于入不敷出的困难状态,没办法,洪经理贷了这笔款,想来个起死回生。”
“那歹徒有什么特征?”
汪成答:“我刚才说了,戴着墨镜和礼帽,实在看不见他的长相,身高嘛,大概有1米70左右,不算胖也不算瘦。上身穿着夹克,是深棕色的,下面穿的是藏蓝色的老板裤,什么鞋,我没注意。”
“说话的声音?”
“我听着陌生,肯定不是熟人。声音呜里呜涂的,好像舌头不好使,吐字很不清楚。口音嘛,不是纯北京话,有点儿怯味,什么地方的,我听不出,反正相声和喜剧小品里经常学那样的腔调……”
“是唐山腔儿,”于鹃接过话茬儿来,“那人是长脸,两腮有点儿大,鼓鼓的,脸上有络腮胡子。”
汪成说:“对,脸上是有点儿黑乎乎的。”
于鹃又补充:“胡子不长,好像是前几天刚刮过。”
两个人交替描绘着,至此,那个歹徒的形象已经在我脑海里初步形成。
于鹃和汪成带着我和麦鸥去查看现场。
果然如他俩所说,会计室被翻得一塌糊涂,特别是柜子里和翻屉里,几乎所有东西都被翻了出来,桌面上、地面上到处丢弃着单据和表格。
麦鸥蹲下身到作案人所触摸过的地方去取指纹。
“那儿什么也没有,”汪成看懂了麦鸥的行动意图,说明着,“那坏蛋戴着手套呢,是白色的。”
看来,依据指纹辨认作案人的打算肯定是枉然了。
除了指纹,还有什么可取的?我查看着全屋,铁柜、保险柜都是打开着的,没有丁点儿拨撬的痕迹。
我和麦鸥赶回队里一汇报,队长一句话就把我俩问傻了:“痕迹呢?”
“没……没有。”
“无痕无迹,就凭着人家两张嘴一说?那案子到底是作出来的,还是说出来的?”
“怎么没痕迹?他俩都是负了伤的。”麦鸥不服,道出个并无说服力的证据。
白玉为队长帮着腔:“苦肉计,更能迷惑人。”
难道案子真是于鹃和汪成自编、自演出来的?
我总觉得队长的推测太玄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