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张自强进行得很顺利。他像竹筒倒豆子似的交代了整个作案过程。8月30日下午,他借着找白玲借费翔磁带的幌子到了财会室。进屋正见白玲朝保险柜里装成捆成捆的钞票。当晚,他连家也没回,在一个五金店买了一把手摇钻和钻头,然后在街上东游西**了大半夜,于次日凌晨大约3点多钟潜入海洋学院,先后钻通了财会室房门锁和保险柜锁。在他正从保险柜里拿钱时,听到**的白玲好像醒来,便扑上去将她掐死……案发后,他把作案时穿的鞋和作案工具藏在家里,然后,就一直用偷到的几百元钱包了个暗娼,躲在阁楼上……
“张自强!”原野逼视着这个五短身材、肌肉发达、形容丑陋的罪犯,严肃地问,“你说你到底偷了多少钱?”
“300多块。”张自强哆哆嗦嗦地回答。
“胡说!”
“真的,我什么都交代了。”张自强赌咒发誓地说,口气相当肯定。
“告诉你,保险柜里绝对不止这么点儿钱!”
“可我的确就这么点儿运气呀。”张自强可怜巴巴地说。
“你到底是几点钟作的案?”
“3点多钟。”
“到底是几点!?”
“真的是3点多钟。我发誓!”张自强气急败坏地说,“老天爷在上,我张自强要有半句假话,愿遭天打五雷劈!”
“你怎么可以这样肯定?”
“我出来时看了火车站大钟的,没错。”张自强的样子异常认真。
原野挥挥手,一个刑警把张自强带了出去。“大家怎么看?”原野问。
“没错,作案人就是他!”
“我看可以结案了。”
“可钱数差得太远了。”原野愁眉不展地说。与此同时,他脑子里在思考另一个问题。
“没错!”刘小平冲晓剑笑笑,“无论从张自强的本人交代,作案工具等方面看,罪犯还能是谁?肯定是他!”
“晓剑,你怎么看?”原野见自己的助手一直没发表意见。
晓剑思索着道:“我看,钱数不够倒在其次,问题是,张自强是B型血,白玲头发中的血却是AB型,这怎么解释?”
“嗯,我也这样想。”原野赞同地点点头。
“还有个问题,就是法医验尸的结论说,白玲死于午夜前后,可张自强说他是大约凌晨3点多钟进入现场。这又怎么解释?”
“这么说,罪犯不是张自强?”郭敏严肃地问。
“不!”原野一举手,“他肯定是罪犯。可问题不仅仅如此。”他望着垂头思索的晓剑。“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连杀人都承认了,却要隐瞒偷到手的钱数?有这么愚蠢的罪犯吗?我看没有!”
刑警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丁零零……”急促的电话铃声平息了室内热烈的议论。
原野顺手抄起听筒,还没等他问话,对方就心急火燎地喊:“报告,我是沙洲乐园保卫科,这里发生凶杀案,请你们火速前来……”
沙洲乐园2号楼917号房是个连套间,包括卧室一间,会客室一间,卫生盥洗室一间。布置豪华典雅,空调及消毒设备应有尽有。
原野站在盥洗室门口,注视着圆形白瓷浴缸内被鲜红的血浆染成粉红色的满满一缸水,和水中那具面目狰狞可怖的男尸。
男尸被证明是王铁军!这个年近30岁便当上市文物商店副经理的人,在其妻白玲死后不到一个礼拜便随之一命呜呼,这一点,使原野倍感震惊。
经初步勘查和验尸,917号客房原为香港大康公司业务部经理租住,此人叫王谦明,41岁。据九楼值班女服务员反映,晚饭后不久,王谦明出了招待所,至今(晚10时30分)未归。另外,今天上午10点多钟,王铁军和一个个子很高的戴大墨镜、穿米色开尾短袖衬衫的男人一同进了917号客房。但奇怪的是,只见王谦明晚饭后提了一只皮箱出门走了,却未见这个面目不清的大高个男人出来。王铁军大约死于晚8时,是被人活活将头按入浴缸闷死的,从肺部呛出的大量鲜血染红了浴缸里的水。
“难道王铁军是来这里与港商进行走私活动?……又因为与那个神秘的大高个分赃不均发生火并,死于非命?而那个大高个子则携款逃跑了?……王铁军的死是否与白玲之死有某种联系呢……”
蓦然,原野脑子里划过一道电光!“如果白玲也参与了走私,因某种原因,被杀人灭口!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可以解释张自强作案只偷到300余元钱的口供了。对,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想到这儿,他直截了当地问当班的女服务员:“王谦明结账了吗?”
“没有。”女服务员摇摇头。
“王谦明是什么时间来的?”
“这是他的常年包房。”
“原科长,”一个痕迹技术员走过来,对他耳语,“罪犯的逃跑线路清楚了。”说罢,他领着原野走到卧室窗前,刷地拉开绦紫色幕幔,指着一扇未关严的钢窗说:“罪犯是从这里下去的。”
这时,痕迹技术员已经提取了三个明显指纹。
原野借着手电光朝下张望,见下面约一丈处是一条水泥通道,直通八楼旋转餐厅。他立刻明白了。
他走回会客室,吩咐刑警把王铁军的尸体弄走,然后,关上房门,坐到一张沙发上,望着站在一旁由于缺乏经验一直插不上手干点什么的郭敏,按捺住内心的狂喜说:“郭敏,案子渐趋明朗化了。”
“什么?”郭敏惊诧迷惑地看着他。
“真的。”原野推心置腹地说。
“我简直糊涂了!”郭敏大摇其头。
“等一会儿会有结果。照我推测,抓获凶手将是时间问题。”原野显得胸有成竹。
“我不明白。”郭敏感到玄妙莫测。
原野再没说什么,闭上眼睛,跷起长长的二郎腿,神色颇为悠然自得。
过了几个小时,气喘吁吁的杨法医走进来,冲原野不无敬佩地大声说:“你估计得完全正确。王铁军果然不是A型血,他是O型血,同白玲一样!”
原野站起来,巡视了一圈会客室,微笑着说:“案情符合我的推想……”
“从一开始,我们的侦查方向便误入歧途,走上了一条被张自强的作案迷乱了视野的弯路。”
原野精神抖擞,神采奕奕。“死者白玲是O型血,她丈夫王铁军也是O型血。可是,白玲腹中的孕婴却是A型血!这说明了什么?”
会客室里静静的,人们在聚精会神地倾听着,虽已是凌晨,可没谁因为疲倦打一声哈欠,抑或打盹小憩。
“这说明,这个仅四个月的孕婴不是白玲和王铁军的,而是另外有人与白玲通奸而致!接下来,问题清楚了,由于白玲死于8月30日午夜前后,而张自强于8月31日凌晨3点多钟才进入海洋学院财会室行窃杀人。而且张自强从保险柜中偷到300余元。综合上述种种疑点,我认为,这是一起少见的‘重复作案’案件!张自强的偶然卷入无形中造成了对真正犯罪极为有利的假象!”
“在他之前,已经有人进入现场,杀害了白玲:注意,这是凶手的真正目的。至于他拿走保险柜里的6000余元巨款,不过是略施雕虫小技,想迷惑我们。”
说到这里,原野停下来,凝神思索了一会儿,语气变得有些犹豫。“排除了张自强是杀害白玲的真正元凶,问题变得复杂起来。首先,我们需要找到腹内婴儿真正的父亲;如果这人血型为AB型,可以肯定他是凶手!白玲之死和王铁军之死,二者之间也必有着内在的联系。”
原野的分析,使在场的人们无不露出会意、兴奋的神情。
“这样,我们实际上是在侦破一个走私集团内部发生内讧的凶杀案。而且,是两起!”原野继续道,“鉴于张自强在当晚发案后进入财会室,而且又使用了专门作案工具,所以,那个先进入现场的凶手,一定具备开财会室房门锁和开保险柜锁两把钥匙,从这一点出发来划定与白玲和王铁军关系人的侦查范围,不是可以省许多精力吗?!”
“这就是说,凶手有接近或复制那两把钥匙的条件。”晓剑明显露出了喜色。
“所以我估计,当夜进入现场的凶手,不管是一个还是两个,其中,必有白玲的情夫,那个四个月孕婴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