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等人再次来到沙洲乐园查实了白玲果然与这个舞厅签订了为期五年的演唱合同,薪水由每晚的营业额里抽取。另外据两位服务员反映,捧白玲场子的是一大帮高干子弟,还有十来个人。其中,有一个大高个子与白玲关系密切。
又是大高个子!
原野自然而然地联想起杀死王铁军的大高个子。看来,此人八成是白玲的情夫,而杀死白玲的凶手应当说也与他不无关系。
为此,原野决定在这地方守候几日。
郭敏从门厅外走进来。
原野冲她笑着招招手。
郭敏坐到他身边,一边用手帕揩脸上的汗,一边歉意地说:“我上午有点儿头疼,现在好了。”
“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问值班的人才知道。”
原野要来了两杯橙汁。
“哎,郭敏,”他忽然想起了上次同她谈话的情景,忍不住问,“好像你的婚姻不太幸福?”
郭敏凝视着彩光迷离的月牙形乐坛,此时,那里已有一个浓妆艳抹的女歌手手执麦克风,在呜呜咽咽地唱着一首缠绵悱恻的情歌,苗条的躯体柔软如蛇地蠕动不止。
“你的婚姻幸福吗?”
原野没料到她如此反诘,略显难堪地说:“一般说来还可以吧。”
郭敏的脸上现出一团忧愁,但说话的语意很真挚:“怨我自己错过了一次永远再也找不到的机遇。”
“有这么悲观?”
郭敏垂下头,仿佛进入到深深的思索中。
“郭敏,不要太悲观了。你才只有二十八九岁,前面的路长着呢。”
“晚啦……”郭敏慨然叹喟,大大的泪珠顺着她那苍白的面颊滚淌下来。
原野同情地看着她。此时此刻,他真想变做隐形人上去亲手抚慰郭敏,可他眼前却站着仿佛顶天立地似的妻子丁晓云。对此,他无可奈何。
“你一定很幸福吧?”郭敏一边用手帕抹泪,一边关切地问。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
“我不相信你说的‘一般’。”
“那,就算幸福吧。”实在说,原野对自己的话表示怀疑。不过,为了让对面坐着的旧日恋人少点儿想入非非,同时,也为了维系牢固他的家庭防线,他含糊地回答了她。
“你变得很成熟。”郭敏也感到这个话题已很难继续下去。
案情又有了新的进展。
晓剑和郭敏进来,晓剑取出一封信来。
“科长,这儿有你一封信,里面好像有照片。”
这是一个可以在任何一家商店买到的航空信封。原野先看看信封背面的邮戳,一惊:“是火车站邮局发出的!?”他打开信封,从里面倒出来一张放大的长方形彩照。照片的光感极差,但仍可看出在一片绿竹中,有一高一矮两个男人,矮的在看一幅画,高的正在低头点钱,戴宽边大墨镜……
“没有信?”原野狐疑地自语,眼睛没离开彩照。
原野明白这是一封告密信,不过只有照片没有文字。
“倒像是在某处走私交货付款。”晓剑思索地说。
郭敏的脸色变得很苍白,大粒大粒的虚汗从她额头上渗出来,滚下去。
“你怎么啦?”
原野发觉她神色不对,急忙扶她坐在沙发里。“郭敏,你哪儿不舒服?”
郭敏羞愧地闭上双目,痛苦地呻吟着。
“叫大夫吗?”
“不,”郭敏吃力地摇摇头。她睁开眼睛,含着泪水一字一顿地说,“那是我丈夫!”
“啊!”晓剑不禁惊呼一声。
“是那个高个子?!”原野一下子来了精神,低头审视照片。
郭敏又羞又恨:“我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走私!”
原野禁不住浑身一震。他关切而同情地看着泪流满面的郭敏,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他格外怜悯这个曾经有负于他的女人。
“你感觉怎么样?”他问郭敏。
“在没有澄清事实以前,我回避。”她痛苦地闭上眼睛,抽噎起来。
到吃晚饭时,郭敏的丈夫林野的基本情况业已明了:
林野,男,30岁,市科协专职摄影员。妻,郭敏。父,原省高教局党委书记兼局长,已离休。据查证,他纠集了一伙高干子弟进行走私,同时,也看黄色录像,玩女人。在沙洲市为所欲为,民愤很大。可就是因为他的老头子的缘故,使他始终处于法律管辖之外。
“今晚10点出动,拘捕林野。把那帮人全部都抓起来,我就不信这个邪!”
原野下达了命令。
晚10点整,他们到了沙州乐园。
“林野,你被拘留了。”晓剑冲坐在圆形玻璃桌边悠然自得地饮酒的林野出示拘留证。
“为什么?”林野骄横地一瞪眼。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两名刑警铐起林野走了。
那帮高干子弟见情势不妙,想溜。
“站住!”原野口气并不严厉地说。因为,其中有几个是他家邻居的孩子。“也请你们走一趟。”
“干吗?”一个长得很帅气的小伙子翻了翻眼睛。
“因为,”原野严厉地扫了他们一遍,“因为你们都涉嫌走私文物!”
“我看,就不用上铐了。”帅小伙子满不在乎地说,“我们都跟你去‘刑大’,不过,”他冷冷一笑,“过不了今晚我们还得回家睡觉。”
“带走!”原野懒得跟他们多费口舌,挥挥手。刑警们把这帮公子哥儿押走了。原野和晓剑走在最后。
“科长,你看林野与王铁军之死有没有关系?”
“看看吧。”原野眉头不展地说。此刻,他心里特别矛盾。他既希望通过林野一举彻底打垮这个高干子弟走私集团;另外,也希望由此突破王铁军之死乃至于白玲之死两件凶杀案。可是涉及郭敏的名声和今后,他又不希望上述设想真会是那么回事情。他不敢想下去。他仿佛看见郭敏满脸泪水的面容。他不得不承认,郭敏对于他还是重要的,而那段发生在动乱时期中的初恋也让他难以忘怀。
回到刑警大队,他立刻和晓剑突审林野。另外,把手下的人分作两支:一支人马负责审讯那帮公子哥;另一支人马待命,随时听候原野差遣。
正式审讯前,原野特意让痕迹人员和杨法医提取了林野的指纹和血液,进行鉴定。
“林野,交代你参与走私的事儿。”原野按部就班地问。
“谁说我走私了?我走私了什么?”
“那你看看这个。”原野把那张匿名彩照递给他看。
林野看了照片,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你们的侦查工作倒蛮像回事儿嘛。”
“这个中年男人是谁?”原野指着照片上的另外一个人问。
“王谦明,一个港商。”
“你倒吐得快!”原野揶揄地说。
“妈的!他妈的不仗义,老子出去后还要收拾他!”林野像平时一样粗鲁,根本没把进刑警大队当回事。
“王谦明前天晚上为什么没回旅社?”原野巧妙地把话题引向王铁军之死。”
林野愕然,眼里划过—丝惊慌。
“王谦明现在何处?”
“他住在东郊一家农民旅馆里。”
“说具体点儿。”
“名称我没工夫记,就在沙洲电机厂旁边,你们去了准能找到他。”
原野拉开一张写字台的抽屉,冲里面的一个麦克风说:“出发。”然后他又问:“这几天你看见王铁军了吗?”
“王铁军?他是谁?”林野装傻充愣。
“你不认识他?”
“从没听说过。”
“敢肯定?”
“当然!”林野咬紧牙关。
这里,房门忽地开了,李政委匆匆走进来。他脸色很严肃,把原野拉到另一房间,焦灼地说:“你知道,你都抓了些什么人?!”李政委叹了口气,“有权决定我们前途的人,纷纷打电话来,要立即放了他们。”
“我一个人也不放!”原野突然怒火冲天地大吼起来。
“好!”李政委露出坚决的目光,“我与你有祸同当!”
原野激动地说:“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大步走到办公桌边,抄起电话:“……喂,总机,我是原野,麻烦你,请您留心从外线打来的电话。如果是打听某个案子的请记下他的姓名、职务……谢谢。”
原野的手与李政委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他们共同的一个心愿就是:不破此案,决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