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中國偵探小說精選:第八卷 我這樣的人

一輛順便搭的大客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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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會稀稀落落地散場了,人三三兩兩地回家了。

開車來的最省心,直接奔了停車場;順不順路的也跟去了;地形熟悉一點的,從度假村晃出去到街邊看站牌,找能到家的公交線路;少部分求穩的,隻好再次坐上來時的大客車返回所裏,再從單位走那數年如一日的下班路。

老靳混在這群人裏,到了研究所,別人陸陸續續下車了,他卻坐著不動。他當然可以到車棚找到自己的自行車騎回家,但他寧願把它扔在這裏一夜,明天早早起來走遠路上班。因為客車是所裏租來的,晚上要開回客運公司的停車場,途中恰好從他家門口經過。

他在位子上晃動顛簸,乜斜的視野裏跳動著空無一人的車廂,油然生出一種自己包了一輛車的錯覺。他費力地對準焦距,望住了那一個個看起來就很舒服的前排座位。每次車上隻要有第二個人,他好像就會被擠到最後一排。這一次機會難得,他也囂張地、報複性地狠狠想著,“哼!咱也坐一回前排!”,跌跌撞撞地往前摸去。

他之所以“乜斜”,之所以“費力”,之所以“囂張”,之所以“跌撞”,是因為他醉了。他醉了是因為餐會上還開了酒,紅酒。

他一直向前向前向前,直到摸到了最靠近司機的座位。隻有這裏能讓他滿意,如果不走到這麽靠前的話,就好像虧了本似的。

他剛一坐下,普遍寂寞的司機便找到了聽眾。他東拉西扯地敞著話匣子,語氣頗為敬重,帶著一種心地單純的體力勞動者對知識分子的本能仰慕。他和大多數人一樣無知,總以為研究所裏全是科學家,卻從來不想再了不起的單位也有掃地大媽。

他癱在座位上,享受著這荒謬更難得的敬意。他邊上的窗戶開著,竄進夜晚的小涼風,吹著他散發著高熱的紅頭漲臉,很是舒適。他陶醉得自言自語,又好像在對司機傾訴。也許絮絮地說起了自己的事情,也許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