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刘率队搜查疑凶独居的简陋屋子,发觉真是四壁萧条,唯一的收获是抽屉里有一堆贴着“刘盛智医生睡眠治疗中心”标签的药樽。经过政府精神科医生的检查,发觉药樽里全是治疗亢奋症、狂躁病的精神科药丸。根据标签上的时间和数量推测,疑凶竟然在最近的三个月里一直没有按时吃药。
“刘医生是行业里的权威,我不能说什么。”政府医生说,“按常理,病人没有吃药,瞒不了医生的眼睛。”
依照法律程序,疑凶在第二天一早被押解到中区裁判司署接受俗称“过堂”的初级审讯。法官宣布表面证据成立,下令循严重罪案条例,把被告移交高等法院审讯。被告还押警方看守,继续搜集证据。法庭认为,由于被告在庭上的表现异于常人,下令精神科医生必须在一个月后,在案件正式审讯前,向法庭呈交检验报告。
石勒和刘陶在第二天上午,依约定时间,探访被告的离婚妻子。
她是一个很难说出有多漂亮的女人,粉白的鹅蛋脸孔上,隐约间有那些叫男人怜惜的雀斑。她说话的时候喜欢微蹙眉头,病恹恹间又似乎春意盎然。当她时不时用长得跟脸一样的细细嫩嫩的右手,拨一拨额前那绺头发的时候,你会不由自主地注视着那副大小适中的鲜红唇瓣。
督察简单地介绍了案件,希望她的口供可以帮助警方解释某些疑问。
“我说嘛,赚大钱一定要不管一切,大胆拼抟。我以前这个男人,心眼可挺瓷实。他跟时简骏老婆一样,都是懂得赚钱的‘叻仔叻女’。不过,他是砸坏事的专家,时简骏却能够用最佳技巧做错事。”她悒悒不乐地抿嘴,说道,“这两个人凑在一起,这种事迟早一定会发生。因为一开始,谁也没安好心。”
她说故事的态度,就像故事的内容一样,曲折而客观,生死各安天命,一切皆有定数。
耿闵瑚就像大多数的香港人,赚钱忙,忙赚钱。由于这是一个没根的城市,赚钱的时候可以不理道德原则任意拼抟,没有原则的原则就是钱代表一切的原则。人人赚钱第一,经济繁荣自然社会富裕。不过,没钱没感情,所有的人都是钱的工具。赚到钱的时候,为了疗治赚钱的副产品——寂寞孤独,只能不停鬼混、沉溺赌博,忙个不停去花钱。
恭秀芙这套“金钱哲学”叫石勒吃了一惊,真是人不可貌相!他问自己,在这桩案子里,怎么一个比一个厉害?
“没闵瑚提携,简骏夫妇到现在不是舞厅看场,就是那些卖翻版碟和摇头丸的小人物,‘差佬’还没来,他们就得‘乒乒乓乓’鸡飞狗走!”恭秀芙把身子向左挪蹭一下,愀然说道,“如果说闵瑚出身流氓,简骏就是无赖。流氓、无赖都是信心爆棚,过手一定揩油的人。阿凤这**跟那些女人一样送货上门,闵瑚哪会浪费?我看得清楚,闵瑚以为我像那些邪教信徒,对教主的为非作歹逆来顺受,只要把财产交给我,我就会心满意足。他不懂得女人最难忍受对她诚实的男人,你问他为什么不互相配合?**要来的时候不提醒一声?他说,我忘记带手提电话——”
她娇憨地睨了一眼,见这两名不懂生活情趣的警察垂眼敛眉,忍不住矜持地微微一笑。
恭秀芙坐的地方,楼价高峰期每平方呎高达二万元。那时候,谁说起住在九龙“御龙居”,听者会肃然起敬。她离婚的时候没有子女,这么多年来,独居的女主人一直保持着游戏人间的姿态,成为人所周知的上流社会舞会主角。名媛恭秀芙女士眼下的新宠,是比她年轻十二岁及九岁的足球健将及模特儿。曾经有超过一星期的时间,两位俊男的争风呷醋,成为最受欢迎的娱乐新闻。看来,她确实从已逝的婚姻里得到下半生的自由和幸福。
她说自从耿闵瑚发达那一年开始,就知道不可能跟这个男人白头偕老。她惘若所失般说:“如果你知道我知道的东西,你就会同情我。”
要摆脱耿闵瑚,只有依靠时简骏夫妇,那些足以证明丈夫背叛,叫他愧疚、退让,不得不在离婚证书上签署的证据,让她顺利取得一半财产。耿闵瑚后来才知道,她才是“舒适床褥”最大的股东。
“闵瑚一向自负好胜,他负我在先,找我麻烦只会叫人耻笑。但他不恨简骏行吗?”恭秀芙说道。
她告诉警察,她相信耿闵瑚接受不了从云端跌下,丧失一生事业,无法东山再起的事实。他是那种希望人家知道他多能干的倔性子男人,这种打击,足以令他的世界崩溃。如果真的患上妄想症和妄听症,生活在虚拟的世界,委实比在现实世界自杀了断好得多。
现在,时简骏死亡,耿闵瑚不是蹲牢,也会在精神病院里终老。这两个男人花费一生精力争夺的财产,如今落在两个女人的手中。她相信慕容凤会听她的话办事,因为,慕容凤将会得到的遗产,不及自己财富的十分之一。这是谁有钱谁话事的世界,不是吗?
“这不是公平不公平的问题,”这个相貌娴静的聪明女人说,“如果上帝够聪明,为什么怀孕是女人的事?为什么不由臀部最大,肚子最大的人负责?为什么不让男女公开、公平、公正轮流抽签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