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琨
一
太陽落山了。白楊樹農業生產合作社社長張登山,從社辦公室裏出來往家走。他想起上午和第一生產隊隊長田大虎爭吵的事,心中又懊悔,又生氣。
他走到自己家門口,看見門上落了鎖,知道石頭娘在地裏還沒有回來;可是,看門的小石頭到哪去了呢?他思索著在門前的捶石上坐了下來,低著頭吸煙。
石頭娘從地裏回來了,小石頭緊緊地跟在她後麵,已經到張登山跟前了,他還沒有覺察出來。冷不防,小石頭撲到張登山懷裏,驕傲地說:“爹,我贏了,我贏了!”張登山不耐煩地用手一推:“去,去,去!”小石頭猛一蹌踉,險些兒跌倒了。石頭娘打開了房門,白了張登山一眼,說:“誰得罪你啦?拿孩子出氣。”張登山沒有答理她,摸著小石頭的頭問:“小孩子,不好好在家看門,到哪玩去啦?”小石頭說:“我正在看門,小鐵蛋叫我去玩撲克,那怨我?”
“玩撲克要緊?家裏沒人,壞蛋放上一把火,我看你可住哪?”張登山說著往屋裏走,石頭娘拉著孩子不服氣地咕噥著:“看你說得多厲害!青天白日,誰敢?孩子玩了一會兒,算犯了法啦!”張登山本來不是為孩子生氣,但是,聽了這幾句刺耳的話,可真有點惱了:“就是你把他慣養壞啦。”石頭娘最忌諱別人說她慣養孩子,便也沒好氣地說:“好!當娘的少調失教,從今往後你管教他!”說罷,把小石頭往丈夫跟前一推。張登山順手脫下一隻鞋子,拿在手裏:“我不敢管教他!”鞋底一揚要打小石頭。小石頭哇的一聲撲到娘懷裏。石頭娘心裏想:“這是哪裏說起,今天為啥發這牛脾氣?”其實,張登山哪裏舍得彈孩子一指頭?他隻把鞋子虛揚一下,便又穿上了。
一場小小的風波過去了,天也黑了。石頭娘點上了燈,準備做晚飯。大熱的天,張登山本來就口幹舌燥的,可是,這兩件不順心的事攪在一起,他什麽都忘記了。事情過去了,他才覺得口渴得很。走到窗台前,拿起一把銅茶壺,壺裏是上午剩下的“二花”茶,他倒了一杯,咕嚕喝了一大口,哢嚓!茶杯卻落到地上,打得粉碎,張登山頭暈眼花,東倒西歪。石頭娘沾著兩手白麵,撲上去把丈夫抱住放到**,連聲問:“登山!咋啦?咋啦?”張登山白瞪著兩眼,在**亂滾直叫疼。